“赶紧请旨诛不臣吧!”
“再不请旨,天子就要被迫下旨请她垂帘听政以压不臣了!”
杨一清这时不由得对王琼、王鏊、张璁说了一句,就先进了左顺门,直奔御书房来。
王琼跟着一边也往御书房跑了来,而一边满脸兴奋地说:
“恶人还需恶人磨,这一下子,就算他们被杀,那也是太后和百官之过!”
“陛下到底是陛下啊,我都没想到国朝有位这样的太后,会让国朝更好!”
“这是因为陛下聪俊天纵,又真愿富民,才能有此奇效!”
张璁则一边慢跑一边也对王琼回应起来,且脸上也挂着笑容。
同王琼一样,张璁也没有想到,像张太后这种护短泼辣做事不考虑后果,只会让帝国君臣感到头疼,而给中兴大业造成阻碍的女人,居然会被天子策动为图治中兴的一把利剑。
“要是出现垂帘听政,那就真乱套了,何况当今太后还那么护外戚!”
王鏊因为年龄大的缘故,反射弧比较慢,所以在另外三名御书房大臣已经跑去御书房时,他还在原地附和着杨一清一开始的话。
等他说完,一转身,他才发现,杨一清等已经跑远了。
王鏊也就只得跟着疾步走了来。
但他年纪的确大了,想跑也跑不动,只能疾步走,且即便如此,也没多久就气喘吁吁,而不得不喊道:“你们等等我!”
王鏊怕他去慢了,会让陛下误解他不及其他御书房大臣忠诚,所以让这些人等等他。
但杨一清等没有听见他的喊声。
王鏊也就越发生气:“你们欺负我更老是吧!”
朱厚熜一直在御书房等着他们。
所以,杨一清等一来,就见皇帝在这里。
于是,杨一清、王琼、张璁也就立即拜倒在地:“臣等来请旨诛杀王科等不臣之徒!以护祖训礼法!”
“陛下,还有老臣。”
王鏊呼呼喘气走来后,就上气不接下气地跌跪在了地上,隔了一会儿才说了一句。
接着,又隔了一会儿。
王鏊才又开口道:“老臣也请旨诛杀王科等不臣之徒!”
祖制礼法这东西,不上称没有四两重,要是上了称,千斤都打不住。
而大明祖制从来就没有君臣共治的原始制度设计。
礼法又是根源于理学,理学则是追求圣王合一、君道合一,讲究君主集权。
所以,统治阶层要认祖制要认礼法,就不能要求天子服从天下公论,也不能要求天子把按人伦大礼为天下最尊的张太后给处死。
朱厚熜就知道统治阶层在这个时候不会为了让自己从天下公论,为了削皇权,把儒家等级社会的根基给拆了。
因而,朱厚熜在张太后面前才说王科等人最大的问题就是既想自己在家中说一不二又想皇帝听他们的,相当于既要独·裁又要皿煮。
朱厚熜在御书房大臣如此相请后,就自然准予了他们的请求,且让内阁速速拟旨。
而杨一清等来请旨的时候,因为张太后突然来前朝,披头散发,持懿旨也学左顺门跪谏诸臣而跪逼天子后,其他官员们也因此纷纷闻讯而来。
主要是他们也对此是闻所未闻,大感惊骇。
哪怕是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日子党,也难免好奇。
毕竟纵观史册,也没看见太后向皇帝下跪的。
但这在大明朝就发生了。
虽说很诧异,但大臣们细细一想也不意外。
毕竟谁家皇族选妃嫔从寒庶之门选啊。
而这些人家选出来的女子要么怕得不行,要么刚的不行。
所以,大臣们认真想了想后,也就没沉浸于诧异之中,而有不少大臣只开始想该怎么应对此事。
因为这张太后跪的是皇帝,但逼的却是整个官僚集团啊!
逼官僚集团还认不认祖宗制度,认不认天下礼法。
大学士林俊见此,则自然是叹了一口气,然后跪了下来:“臣东阁大学士、户部尚书林俊,请陛下诛不臣,以答太后慈谕!”
“臣太子少保、吏部尚书赵璜,请陛下诛不臣,以答太后慈谕!”
吏部尚书赵璜也微微摇头,然后跟着跪了下来。
户部尚书席书瞅了王科等一眼,随即也跪了下来:“臣户部尚书席书,请陛下诛不臣,以答太后慈谕!”
兵部尚书李承勋也瞅了王科等一眼,然后跟着下跪在左顺门外:“臣兵部尚书李承勋,请陛下诛不臣,以答太后慈谕!”
礼部尚书吴一鹏倒是瞅了张太后一眼,也跟着下跪:“臣礼部尚书吴一鹏,请陛下诸不臣,以答太后慈谕!”
……
“臣……请陛下诸不臣,以答太后慈谕!”
哗啦啦。
几乎来一个官员,就跟着下跪,请天子诛杀王科等人。
武勋这边。
在郭勋也这样请旨后,丰城侯李旻等也跟着大声如此请起旨来。
且一个比一个声音大,主要是他们怕声音不够大,就显得自己不够忠诚,然后步遂安伯的后尘。
一时间。
整个左顺门外喊声如雷,声浪如潮,阵阵拍向左顺门处的宫墙,响彻内外!
然而。
这也不奇怪。
文武官员们无论是忠与不忠,大公无私还是自私自利,明面上还是不愿意不认祖制和礼法的。
毕竟只有背叛阶级的个人,没有背叛阶级的阶级。
所以,他们既然不能真的让天子杀了张太后,而坏了礼法,乃至坐视天子请张太后垂帘听政,又坏了祖制,那他们只能请旨把已经事实上背叛礼法和祖制的王科等人杀掉。
一时,也说不准谁保守,谁激进,谁左,谁右。
反正局势就到了这一步,张太后撕开了要不要尊祖制礼法的窗户纸,那鱼与熊掌已不可兼得。
如此,无论想不想天子杀王科等人,都得杀王科等人。
王科等人此时不由得流下泪来,满脸憋屈地看向了个个高声呼喊要天子杀他们的官僚们。
他们会被逼到整个官僚集团的对立面,是他们没想到的。
他们不由得看向了左顺门,进而苦笑起来。
一开始,只是他们一人在笑,接着是两个,三个在笑,随后就都笑了起来。
如疯了一般。
这时。
圣旨也到了。
骆安亲自拿了圣旨出来:“敕谕,朕未敢不尊祖训礼法,而圣人言,君之心,政之本,朕既为图治天下中兴,岂敢不以江山社稷为念,故着锦衣卫从太后谕旨杀不臣者王科等,族人由法司判决株连,而请太后还宫!”
说完。
骆安等锦衣卫就拔出明晃晃的绣春刀来,且朝王科等走来。
“啊!”
杨言当先中了一刀,一时血水直流。
御史赵廷瑞也当场被数把绣春刀直接搠穿胸膛,当场口吐鲜血。
王科倒在这时冲到张太后面前:“你这泼妇!你没资格做太后,没资格受天下人尊崇!真是可惜当初仁寿宫没有成功走水,而把你烧死!”
“放肆,竟敢对太后口出不敬!”
这时,有维护礼法尊严的翰林清流在这时大喊了一声。
而王科则回头冷看着这些官僚:“她无德无才,有什么资格做天下最尊之人!”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天下也无不是的君父,自然更无不是的太后!”
“你王科大逆不道,该被千刀万剐!”
有翰林清流咬着牙起身指着王科大骂起来。
与此同时,骆安也一刀搠向了他。
噗呲!
王科不由得愕然低头,然后又抬头苦笑起来:“我为天下人而死,天下人却骂我为贼!”
“诸公莫要后悔!”
随即,他又拼劲全力说了这么一句。
噗呲!
而这时。
骆安又补了一刀。
王科因而彻底气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