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去多久,光之雨总算停下。
不断震动的脑髓发出阵阵哀鸣,混乱的大脑逐渐恢复理智。
明明只是一分钟不到,却仿佛在短短刹那间经历了一个世纪。
金色的光芒从天空中消失。
结界的四周荡漾开一大片灰蒙蒙的雾,浓密的灰尘让人仿佛置身沙尘暴之中,伸手不见五指。
结界之内。
罗伊毫发无伤地站在那儿。
魔神总司守在他身前,同样不见一道哪怕被小刀割开的浅伤。
而在两人面前。
贞德举着鸢尾花旗帜,全身上下却散发出淡淡的金光,无数的粒子从她身上剥离,身影变得如同幻觉般透明。
“看来成功挡住了……”
直到一点冲击力都感觉不到,贞德终于松了口气。
她向后看了过来,向两人露出了一个十分勉强的笑容。
紧跟着,她身形一个踉跄,向后倒下。
罗伊上前一步,接住她那轻得如同羽毛般的身体,感受着那股重量,他眼神瞬间沉重下来,然后将她缓缓放下,抱在了怀里。
“……跟我签契约吧,我来给你供给魔力。”
贞德摇了摇头。
靠在罗伊的怀里,看着他脸上沉而不发的神情,她脸上扬起一抹惋惜的笑容,那个笑容虚弱得如同随时可能消失一样。
“我也很想陪在你身边,可是,那是不可能的——我的灵基已经全部燃烧掉了。”
没错。
失去了御主的贞德,本来就是依靠令咒的残存魔力,才能一直维持现界。
如果之前就和贞德签订契约的话,由罗伊来供魔,那还能把她留在这个世界。
但是刚才吉尔伽美什一轮齐射,贞德虽然及时张开了宝具防御,但仅靠她自身的魔力远远不够防御数以千计的宝具之雨。
而且她的宝具“吾主在此”本就是积累伤害的宝具,在伤害积累到上限之前绝对不会被破,但一旦达到极限,不管怎么挣扎都无力回天。
面对那个场面,贞德耗尽了自己的魔力,然后又拼命燃烧自身的灵基,这才将吉尔伽美什认真模式之下的一轮齐射全部防御了下来。
但她的灵基却已经千疮百孔、燃烧殆尽,怎么都无法弥补了。
“原本就是我的御主的错,现在只不过是偿还了那个罪业罢了。”
贞德发出了唏嘘的叹息。
她的身影越来越淡,仿佛随时可能消失。
无论是罗伊,还是地右卫门,都不过是被命运捉弄的可怜人,他们本来不需要互相伤害,结果却互相厌恶到这个地步,世事无常,不过如此。
罗伊咬紧了牙关,眼中头一次浮现出浓浓的不甘心。
哪怕是之前被黑呆猪突猛进地杀进城内,被一连串毫无征兆的危机突脸,他都能毫无畏惧地面对,哪怕让他去死,他也视死如归。
唯独在这一刻,他无比憎恨自己的弱小和无能。
“我已经失去你一次了……还要让我失去第二次吗?”
贞德忽然感觉到脸颊上传来一股湿润感。
她恍惚了一下,看到近在咫尺的罗伊的那张脸,从来没有露出过一丝一毫的弱气的这个少年,这一刻却在她面前流下了眼泪。
哪怕面对安哥拉曼纽的诅咒缠身,也能一声不吭地撑过去的罗伊,在这一刻暴露出了他骨子里最脆弱的一面。
“不要露出这种表情……”
贞德想要抬手抹去他的眼泪,却发现手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
“罗伊,上一次我违背了和伱的约定,本来的话,我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和你缔结第二个约定,但是呢,罗伊,很不可思议的是,我现在非常想要和你再次约定——”
“将来有朝一日,我一定会再次来到你身边,重新守护我们之间那个最初的约定,我发誓,总有一日,我一定会找到你,然后——一直跟你在一起。”
“所以,在那之前,你一定要活下去。”
贞德郑重无比地向罗伊发出了邀请。
“跟我缔结这个约定,好吗?”
她深吸了一口气,艰难地抬起手,却怎么都抬不起来。
在她的手即将落下去的时候,罗伊抓住了那只手。
“好,我和你约定,我一定会活下去,然后找到你,就算你拒绝,我也会强行让你完成约定!”
“嗯,我发誓,一定会被你找到……”
贞德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了慈祥而温柔,又满怀浓浓欣喜的笑容,就像是初次怀春的少女。
得到了坚定的回声,发出了自己的誓言。
她的灵基终于彻底耗尽,化作最纯粹的魔力粒子。
从罗伊的怀中消失了。
罗伊半跪在地上,看着已经空无一物的双手,许久没有回过神来。
笼罩在四周的防御结界不知不觉间消失了。
外面覆盖的烟尘也已经消散开来。
这片大地如同被导弹洗了地一样,到处都是深浅不一的坑,不仅是他们所待着的这片空地,就连身后的那座城堡废墟,也已经彻底变成了乱石岗,连废墟都不存在。
魔神总司站在罗伊的身旁,神色中有几分迷茫。
她忘记了很多事,灵基被磨损了太多,就连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自己的什么人,她都已经不再记得。
但看到他跪在那里的脆弱身影,她依旧能够感觉到心脏在一阵阵抽搐。
“那个……”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呼唤他。
“我没事。”
罗伊像是终于回过神来,擦干了眼泪。
等站起身之后,他身上的脆弱就已经一扫而空,重新回到了之前无论面对什么困境都绝不会有半分畏惧的状态。
他从兜里取出眼镜戴上。
见他终于回到状态,魔神总司松了口气。
“唔!”
忽然间,魔神总司感觉胸口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让她不由闷哼出声。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
“sber!”
罗伊目光一凝,神情微微错愕。
明明什么敌人都没有,为什么总司如此痛苦?
倏然间。
一只金色的圣杯就像是撕开了胸膛一般,从魔神总司的体内窜了出来。
失去了这只小圣杯,魔神总司瞬间失去了意识,跌倒在地,不省人事,这个瞬间,她身上的气势也骤然锐减,身形、打扮、武器等等都在光芒中恢复了原本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