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珝哥儿,我现在能回府了吗?”贾政又试探地问道。
贾珝没有理这个蠢货,把那几张文书揣好后,看向沈炼。
“把他送入锦衣卫诏狱,严密看管保护,若他被刺杀、毒杀了,我唯你是问!”
“是!”
贾政脸色一白,也不敢言语,被两名缇骑拖着走了出去。
此刻贾珝似乎又想起了元春的温柔,叹了一口气道:“先找个医师来给他治伤罢。”
贾珝又拍了拍沈炼的肩膀,“东厂参与抓捕、审讯贾政的人,一个也不能留。”
“卑职遵命。”
贾珝出了监狱,看了看漆黑的夜幕,直向皇城走去。
直至亥正时刻,荣禧堂内外已全部打理洒扫完毕,但荣国府上下,还是一片人心惶惶。
连当家的老爷,都被东厂番子破门抓走,谁知道明天府上还要遭多大的灾?
荣庆堂内灯火通明,照耀出主子们阴晴不定的脸色,丫鬟婆子们服侍时更是万分小心,生怕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什么岔子。
贾母躺在软榻之上,裹着暖被,面色如土。
一旁有王熙凤、李纨、元春服侍,下方王夫人、宝玉、贾琏等人都在。连黛玉、探春等小姑娘,都在碧纱橱后听着。
“他舅老爷那边,是怎么说的?”贾母遭受如此打击,声音都有些虚弱了。
王夫人更是满脸苍白,她摇着头:“东厂抓人,二哥也不知道老爷是犯了什么事,说是差人去打听消息了。”
贾母听闻王子腾也靠不住,脸色更差了,闭上双眼叹气不止,又抓着元春的手低声说:“等珝哥儿回府了,就立马把他请过来。”
“嗯,老祖宗,你快歇下吧,等珝弟有信了我再喊你,可别熬坏了伱的身子。”元春握着贾母的手连忙说。
贾母也不说话,闭眼假寐沉思着,如果不是看着还在出气,还以为已经被急死了呢……
元春又掖了一下被角,在堂内坐了一会儿后还是心乱如麻。
一会儿想着贾政有无性命之忧,一会儿又想贾珝此刻会面对如何的难题。她也坐不住,随即起身走了出去,在穿堂吹着冷风,等着贾珝的消息。
又过了一刻钟,院子外才响起婆子的声音:“珝二爷回来了!”
元春一惊,连忙从垂花门跑了出去,在黑暗的路上隐约见着一个人影疾步走来,打灯的反倒落到了后面。
她迎了上去,“珝弟……”元春刚开口就忍不住哭了,又连忙止住哭声。
“你在外面站着干什么?”贾珝搂着她的腰抱了抱,摸到了她冰凉的手,“也不怕着凉了。”
元春连忙问:“老爷呢?他……”
“政老爷没事,我派人守着,但今晚回不来了。”贾珝柔声说,“别担心。走,去里面说。”
元春“嗯”了一声,被贾珝牵着往贾母院里走,过了垂花门才反应过来,连忙挣脱了贾珝的手。
屋内的贾母也听到了信儿,已经喊着鸳鸯来迎接。
贾珝单手负在身后,面无表情,直入荣庆堂。
贾母看见他一人回来,脸色又变了变,连忙问:“珝哥儿,怎么是你一人回来?”
王夫人面色惨淡:“老爷呢?”
贾珝沉默不语,在下首的椅子上坐下,才从怀里掏出从东厂带回来的贾政签字画押好的认罪文书,他递给元春:“拿给老太太看罢。”
说罢他接过鸳鸯端来的茶水,淡淡地饮着茶。
贾母接过一看,登时眼前一黑,头脑发晕,向一旁栽倒,差点从软榻上摔了下来。
“老太太!”
顿时王熙凤等人忙成一团,鸳鸯赶紧过去,好不热闹。
元春捡起那认罪文书,看了一眼也是脸色惨白,眼神几乎呆滞,忙转向贾珝,“珝弟,这……”
王夫人忙叫了元春拿给她看,然后……又昏倒一个!
元春叫人去请医师,又给王夫人恰人中,场上一片混乱,就贾珝还继续喝着茶。
忙活了一阵子,才把贾母和王夫人救醒。
余下几名西府的主子,也看了贾政的认罪文书。贾琏被吓得瘫坐在椅子上,腿都在发软。
就连不识字的凤姐儿问了李纨后,也知道那几页纸是有多严重……
贾母像是在哭丧:“真是家门不幸,政儿怎么这么糊涂,闹出了这档子事!我一把老骨头也就算了,可宝玉还小啊,这该如何是好……!”
元春强忍住没哭,安抚着贾母:“老祖宗你紧着些身子。”
王熙凤也说:“这不还有珝哥儿么?珝哥儿一定有办法的!”
众人才齐刷刷地看向贾珝,元春又把那几张文书送到贾珝身前,连忙问道:“珝弟,这上面的事明显不实,老爷是被屈打成招的对吧?”
“对,他一定是被冤枉的。”贾母也说,“他的性子我还不清楚?怎么可能去贪那七千两银子。”
贾珝把几张文书放在案上,敲了敲说:“冤不冤枉不重要,关键是政老爷已经认了罪。若是我晚去一步,这些东西送进宫里,现在来西府的,就是奉旨抄家的兵卒了!”
元春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那老爷他……”才说半句话,元春也晕倒了过去,直接栽进贾珝。
当着众人的面,贾珝一把抱了个满怀,将她放在一旁的椅子上,渡了些内力。
“姐姐不用担心,政老爷已经没事了。”贾珝安慰道,“我已经把政老爷转移到锦衣卫的诏狱了。”
王夫人道:“诏狱是人能待的地方?得想个法子把老爷保出来。”
“这种谋逆大案,谁有法子?”贾珝反问道。
堂内气氛一凝,谋逆!
原来东府的贾珍也是因为谋逆案没了的……
见所有人都被吓唬住了,贾珝才继续说:
“不过事情也没严重到这个地步,我相信政老爷也是清白的,但是在案子水落石出之前,政老爷只能在诏狱里待着了。”
直接把贾政搞出来,贾珝也能做到,只是要承担些风险。
又不是他亲爹,他能帮忙保住命已经不错了。
“至于结案之后,政老爷如何处置,还要看宫里的意思。”
贾珝说完,贾琏又连忙问:“那不会牵连到府里罢?”
见众人都看向他,贾琏连忙解释:“我是想老太太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
众人又满心担忧的望向贾珝,只是贾珝面无表情,也不说话,拿起那几张认罪文书,扭头朝鸳鸯摆摆手。
鸳鸯想了想,端过去了一盏油灯。
贾珝把那几页文书卷了起来,调笑道:“怎么我都没开口,你就懂我的意思了?”
偏偏贾母、王夫人等人心急如焚了,贾珝还有闲情调戏丫鬟。
鸳鸯哪敢回话,低着头又退了回去。
贾珝烧了贾政签下的认罪文书,西府的其余主子才松了口气。
见他们放心了,贾珝偏要再吓一吓他们。
“若查明政老爷无罪,西府当然不会被牵连。若政老爷真的贪赃枉法,导致宝船质量不符,西府上下,鸡犬不宁!”
贾母的心情如同坐过山车一般,又连忙追问:“那是哪个衙门在调查此案?可否能打点一二?”
贾珝默默地说:“锦衣卫奉旨查办此案……”
满堂寂静,意思是西府上下的身家性命都捏在贾珝的手里?
贾母才放心了,贾珝至少算半个自家人。
又说了一阵,喝了一会儿茶水,贾母才撵众人走。
“大丫头别走了,就留在我院里住罢,陪陪我说会儿话。”贾母说,“以后你就在我院里住,明天就搬过来,和我住……”
元春连忙应下,又和贾珝对视了一眼……
她原本是住在王夫人院里的,老太太这是什么意思?
贾母的说法一看就是借口,她是别有深意的……
贾珝想着,看来真如元春所说,贾母发现了他俩有问题了。
那元春搬入贾母院里之后,会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贾母把她看得更严了,此后都不能去东府住,和贾珝见面都要偷偷摸摸。
但眼下情景,贾母应该不会这么不懂事吧?
那多半是第二种……帮着打掩护?
毕竟族亲,远远不如孙女婿啊。
嘶……
老太婆你有些上道啊!
“都回去吧,最近都安生点。”贾母有些心力憔悴,“鸳鸯,帮我送送珝哥儿。”
“诶。”
鸳鸯打着灯笼,送贾珝出府,孤男寡女的,走在路上都格外有氛围感。
路过一隐秘的巷道口时,贾珝咳嗽了一声。
鸳鸯脚步一顿,红着脸停在原地,被贾珝半推半就的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