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风雪愈发密了。
池雾在沈盛屹的怀里陷入睡眠。
刚到波士顿留学的那一年,池雾过得十分孤单,好像没有了沈盛屹,她身体里一部分情绪也被封印了,大多时候都是清清冷冷地独来独往。
她有时候会想,如果沈玉山身体好好的,沈盛屹和她一起出国了,他们应该会有一个多么美好又快乐的未来。
可惜世事总是难料。
到波士顿的第一年冬天池雾并没有回国。
她在那边刚刚安顿下来,还有许多事要忙。认识的华人留学生都回去了,临近年关,小雪几乎不停。
学院放了假,元旦的前一天,池雾窝在公寓里睡到自然醒,家里的冰箱空了,她裹着厚厚的棉衣和雪地靴出了门,厚实的雪踩下去发出咯吱的声响。
池雾打了个哆嗦,将下巴藏进围巾里,去咖啡厅坐了一会儿,要了一杯春日茉莉。
这一款是特供,每天销售数量有限,池雾唯一的幸运都在这里,每次来都能买到。
今天许是雪太大,店员同她说等等,他们的咖啡师还没来。
池雾轻声说好,侧过脸看着外面轻飘飘落下的雪花,大约半个小时,咖啡送上来,滚烫的雾气氤氲进了池雾眼底。
今天店里没什么顾客,店员赠送了她一盏布朗尼小蛋糕。
她弯了弯唇,“谢谢。”
她动作温吞地吃着甜品,松软甜腻,巧克力浸透了味蕾。
打包了一杯咖啡,从咖啡厅离开,池雾去周围的生活超市买了些食材和鲜蔬,回到公寓。
她为自己做了一碗鲜虾面。
家里人打电话过来,林女士和老池一前一后,关心她最近怎么样,问她春节真的不打算回家了吗。
池雾笑着说这边忙,今年就先不回了。
留下的回忆太多,哪怕是新年,竟也满满的都是那个人。
那一场盛大烟花。
池雾抚摸着颈间的项链。
手机叮咚几声,家里人给她发了红包过来,说生日快乐,数额够她无忧虑地在这边学习生活。
今天是她的二十一岁生日。
本来打算买个蛋糕,但咖啡厅送了她一块布朗尼,就当作生日蛋糕了,反正也就她一个人。
段清梨他们也给她发了生日祝福。
池雾做鲜虾面的过程中一一回复了,置顶的那个对话框沉默着。
她端着面坐在茶几前的地毯上,边看综艺节目边小口吃着面,整个公寓都是手机里传出来的欢声笑语。
池雾觉得也不是那么孤单了。
她打了两个鸡蛋。
面吃到一半,门铃突然响了几声。
池雾放下筷子,隔着门问,“谁呀?”
没有人答。
池雾等了一会儿,透过猫眼没看到人,她拿着放在玄关处的电棒,小心翼翼地打开门。
目光下落,怔了一下。
门边被屋檐遮住没有被风雪波及的唯一一片冷潮地面上,静静地放着一束几乎要与雪融为一体的白色玫瑰,唯有包装纸是深沉的黑。
玫瑰的下面是一个蛋糕盒子,池雾在周围寻找了一圈,没有看到任何人影,她弯下腰抱起花,提起盒子。
透过透明的那一面,能看到约摸只有四寸大小的蛋糕,粉色的玫瑰奶油,上面放满了荔枝和车厘子。
池雾低垂着眼睫看了许久,转身回了屋里。
她站在猫眼前往外看。
没有等到人。
过了一会儿,她又开门出来,把一枚毛绒猫咪模样的暖手宝和一条围巾放在了原来放玫瑰花和蛋糕的地方。
她没有再出去。
第二天出门,暖手宝和围巾都不见了。
池雾带着笔记本去春水做设计,这两天学院放假,下雪的缘故温度也更低,每次来咖啡厅的顾客人都很少,今天只有池雾一个。
店员将咖啡送上来时,池雾叫住她,请求道,“我可以见一见你们的咖啡师吗?”
“抱歉女士。”店员道,“您的请求不符合我们的规定。”
池雾笑了笑,便也没再强求。
学院放假后她每天依然过着几点一线的日子,睡到自然醒,去咖啡厅坐坐,买些食材回家,实在懒得做饭的时候就找个饭馆吃一顿。
池雾慢慢地习惯一个人的生活。
段清梨经常给她打电话,吐槽学校的事,问她在波士顿过得怎么样,聊一些趣事。
有时候提及几句那个人怎么样了。
池雾喜欢听她讲这些。
段清梨总是叹气,“你们呀,我看着都替你们俩难受。”
除夕这天,池雾早早地出门买了些年货,这边没有国内的年货丰富,她就买了些糖,买了红纸,回来写了副春联,挂上灯笼,热闹一些。
来了几个月,池雾还没在波士顿逛过,弄完这些,她照着小红书上的攻略去了几个地方。
傍晚日落,路上行人行色匆匆。
池雾缓慢走在路边,一时间不想回去,也不知道还能再去哪里,周围都是西方的生人面孔,几乎看不到同乡人,有个人撞到了她,低声道歉。
池雾迟钝了几秒,才意识到包和手机不见了。
池雾那一刹那是茫然的。
人来人往,她都不知道怎么去找。
但她很快冷静下来,陈雪倩在微信上是同她讲过遭遇这样的事情该怎么办的,她抑制住心里的慌乱,先去挂失了手机卡,好在她包里没放证件,只放了些现金。
她在意的是手机。
尽管知道找回来的可能性不大,池雾还是去警察局报了案。
警察同她掰扯了半天,让她留了信息和电话,回家去等。
池雾留下了备用机的号码,觉得今天很倒霉,明明是除夕,很好的日子。她打电话求助Delia来接她一下,同她道谢,说改天请她吃饭。
然后平静地回到自己的公寓。
鲜艳的对联让她心里温暖了些,池雾疲惫地在沙发里窝了会儿。
她翻出备用手机充上电,是沈盛屹送她的那一部。
手指抖着登录上微信,还好消息都同步过来,她先看了置顶的那个对话框,聊天记录都在。
池雾吊着的心终于落了一下。
回复了家人朋友的除夕问候和祝福,缓了一会儿,简单的弄了三明治和果酱,煮了一杯牛奶。
路过茶几时却不知为何晃了神,撞到了膝盖小腿,刺骨的疼痛在皮肤里蔓延开,手里的牛奶撒了大半。
牛奶杯子脱开手落到地上碎了一地玻璃。
池雾努力平静地情绪忽然崩溃。
眼泪一点点撞进眼眶,攒满,安静又汹涌地荫湿了脸颊。
她坐在地上,抱着膝盖无声地任由肩膀颤抖,慢慢地发出低微的哽咽声,逐渐变大,她将自己蜷缩起来,心脏被不知名的委屈和崩溃占据。
大抵是活该,是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