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东海骑着自行车跑了几十里路，又不像是夜袭开封全是他娘的下坡，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屁股蛋都快磨出血来了。

    魏占军连忙端来一杯茶水。

    余东海一口气喝了，又喘了两口气，才一抹嘴，道：“正军，这是西蔡县政府发的节日福利剩下的，是杨松泉县长亲自批的，刚刚送到我们公社，我立刻让送过来了！”

    “无功不受禄啊，这，搞得我都点不好意思了！”林正军不是作假，真是有点不好意思了！

    很明显，这是杨松泉看到自己发表在《人民文学》的《人生的路啊，一定会越走越宽》了，消除负面影响，人家立刻投桃报李！

    唉，这年代，方方面面对文字工作者太尊重了，或者说，太淳朴太善良了。

    后世你试试，敢乱拍乱写乱曝光，手机给你抢了，摄像机给你砸了，“我逮到现场了，我能让你走吗”，打完人了，回头就说临时工干的，屁事没有。

    “正军啊！这段时间，我仔细反思了！”

    余东海诚恳地看着林正军，笑道：“你的路子是对的，少谈点主义，多解决实际问题，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比啥都重要！”

    “唉，我也是这么想的！”林正军道。

    余东海笑道：“你以后想用拖拉机，我们农机站还可以帮忙，但有一点，你得给油钱，时间久了，我们真撑不住！”

    “哎呦，您愿意帮忙借拖拉机使唤，就算不错了，别说给油钱，给你们租赁费，帮你们创收都成！”林正军笑道。

    这会儿，他真有点感动了。

    他只是想挤兑八里沟大队一把，本着“得罪你就得罪你了，你也咬不到我”的心态。

    可没想到会和余东海处成朋友。

    还是那句话，余东海不是坏人，只是观念老旧，有点小毛病，一旦改变观念，端正态度，那就是人民群众的好干部！

    “来，大家伙把东西卸了！”林正军笑道。

    “好嘞！”

    众人一起动手，将一筐筐的年货给卸下来了。

    这年月，纸张生产也不够，因此，商品大包装用纸箱子的很少，基本上都是竹筐竹篓荆条筐。

    直到现在集体合作社罐头的大包装，还是用从村民手里收购的荆条筐。

    的确土气，林正军也想换上纸箱子，但没办法，纸浆都是计划内物质，林正军根本搞不到，就连杂志社加印杂志，超出计划的发行量，那都要找有关部门协调纸浆！

    印刷包装纸为啥要郝建国出面，也是这个原因。

    人家供销总社是有计划配额的，能递条子，林正军出面就不成，哪怕他是文代会代表也不成！

    林正军也没让余东海空车回去，装了六十瓶麻辣鱼罐头，让他发给八里沟的工作人员。

    有来有往嘛！

    所谓统一战线，就是把敌人搞得少少的，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林正军当然没必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正军同志，太谢谢了你了。”余东海满脸感动地离开了。

    ……

    至于如何分配这些年货，林正军没管，直接让魏双喜他们拿主意。

    这都是小事儿，他根本懒得操心，另外适度放权也能够激发魏双喜这帮干部的积极性。

    唐晓芙笑道：“正军，咱们要不要去县城买车票啊，今年元旦开始放假了，车票应该挺紧张的！”

    没错，今年开始，执行职工群众假期了，元旦放假，春节也放假，因此火车运力会更加紧张！

    林正军也一拍脑门子，道：“哎呦，瞧我给忙糊涂了不是，应该提起两天就去买票呢！”

    唐晓芙无奈叹息：“唉，万一到了燕京，朱林姐的戏份已经拍完了，再想重拍，那就难了！”

    这年代胶片是很贵的。

    各大电影制片厂拍戏，胶片都是定量的。

    比如一部电影成片是90分钟，那给批的胶片，就够拍270分钟素材的，比例是1：3。

    如果戏没拍完，胶片用光了，导演自己想办法。

    但其实，哪有什么办法可想，基本就是强行用烂镜头，勉强成片，那结果就是质量堪忧。

    林正军道：“不行，咱们让白县长送咱们去！”

    “这也行？”

    “他就说，他想不想《山楂树之恋》在淮边取景吧，不说电影对本地的宣传，就说剧组的吃喝拉撒几个月下来就得十万块，县里就能赚不少钱！”

    “他肯定愿意送！”

    唐晓芙终究善良，嘟嘴道：“但那也太费钱了，县里财政也不宽裕，你啊，糊涂蛋！”

    “唉，太忙了啊，都忙昏了头了。是时候配个美女小秘书，照顾我的生活起居了！”林正军笑道。

    “你作死啊！”

    唐晓芙立刻败退，拉着他的手撒娇道：“以后我多操心这些琐事，我当你小秘书还不成吗？”

    俩人正在腻歪的时候，一辆东风卡车驶入，一名司机跳下车，笑道：“小林主任，我又来进货了！”

    是燕京百货公司运输车队的一名司机，此前来过，林正军笑道：“你瞅瞅，这顺风车不是来了吗？”

    ……

    次日傍晚，燕京。

    林正军和唐晓芙提着两大包行李，从一辆公交车上下来，再次来到了北影厂大门口。

    这时，还没高速公路，我国第一条高速公路——沈大高速公路（沈阳一大连），是于1984年6月27日正式开工建设的。

    你瞅瞅，这就可以看出这个阶段东北重工业基地多么重要了，连首都和天津都没通高速呢，他们就先通了。

    他俩是蹭着燕京百货公司的大货车过来的，基本都是走的省道和县道，因此后世走高速12个小时路程，愣生生地走了一天。

    屁股都坐麻了。

    提前得知首都气温低，俩人都裹着厚厚的棉衣棉鞋，好像一黑一蓝两只狗熊一样，但一下车，被那刀子般的凉风一吹，还是哆嗦了两下。

    行李里装了大量的复习资料和文学书籍，《金瓶梅》必不可少。

    另外就是十多斤大白兔奶糖，婚礼的时候，路途遥远，没叫北影厂的合作伙伴，但喜糖可不能少，否则，那就断了礼数了。

    除了棉衣棉鞋，俩人还戴着手套，围着厚厚的围巾，遮住口鼻。

    不仅是为了保暖，还是为了防风沙！

    哎呀，这时首都的风沙相当大！

    出门必须带着口罩或者围巾，不然，就会被糊进满口的风沙。

    前几年，联合国环境规划署就宣布，燕京是世界沙漠化边缘的城市。

    今年2月23日，在第五届高层会议上，3月12日被定为植树节，动员全国各族人民植树造林，加快绿化祖国。

    3月3日，新华社发了电讯稿《风沙紧逼燕京城》。

    “大爷，我又来了！”

    林正军来到门卫室，拉下围巾，露出那张英俊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