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们听得李慎的呼喊,立时要去拿水来浇灭王笋身上的火焰。
可王笋却动也不动地立在原处,任凭火焰吞噬着自己,那嗜骨的痛意仿佛只是身外之物的倾袭,丝毫阻绝不了他要为了陆礼牺牲自己的决心。
李慎悲怆地大喊道“王笋,你糊涂啊,你怎么能为了自己的主上罔顾自己的性命?”
被活生生烧死的痛苦并非三言两语便可形容。
王笋有此等心志,可见陆礼对待下属十分温柔有礼。
或许陆礼也是有几分人格魅力的人,才能诱哄着旁人这般死心塌地为她卖命。
王笋的确在忍受着莫大的痛苦,此时他的各处感官都还没有失灵,所以他能清晰地听见李慎的话语。
士为知己者死,最难熬的时候王笋便这般告诉着自己。
他这一条性命能换来公子百年的安危、也能让魏铮在闲谈时拍着肺腑感叹一句“我的好兄弟是个硬汉。”
这便够了,人活一生不就为了这么几个瞬间吗?
王笋身上虽痛苦无比,可嘴角却挂着一抹释然的笑意。
他很高兴,这般壮烈的死去,起码百年之后还有陆礼和魏铮会记得他。
如此想着,王笋便能安心地阖上眼眸,痛快地死去。
李慎派侍卫们救火,可普天之下谁能救出一个一心赴死之人?
王笋慷慨赴死,而陆礼与魏铮收到消息的时候,宗人府外头已围了不少官员。
官员得知王笋**的消息后,俱都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几日朝堂上的局势风云变化,谁也想不到李慎会与陆礼陷入分庭抗礼的局面。
陆礼手握兵权,只是师出无名,这才迟迟不敢出兵。
李慎虽站在正统大义这一边,可手边的兵权实在是少的可怜。
一旦陆礼有了谋权篡位之心,李慎根本没有任何反击的能力。
朝堂之中有不少御史都站在陆礼这一边,而一些正直之臣心里虽期盼着李慎能登上帝位,可眼前的局势已然容不得他们选择。
聪明之人早已朝着陆礼递去了橄榄枝。
投靠陆礼的官员们有许多,可能让陆礼全身心信任的却只有魏铮和王笋两人。
王笋虽弄丢了账本,陆礼却没有责骂教训他。
今日王笋戴罪立功拿回了账本,陆礼甚至还想不计前嫌地将账本继续交给他保管。
可谁也没想到陆礼会在宗人府门前**。
陆礼得知此事后,霎那间五脏六腑痛得肝肠寸断。
此时的魏铮才刚刚赶到京城,可他才翻身下马,便从暗卫们的嘴里得知了王笋身死的消息。
魏铮怎么也没有想到王笋会以如此惨烈的方式死去。
**而死,他不敢想象王笋在死时会承受多么大的痛苦。
陆礼第一时间赶去了宗人府,此时投靠陆礼这边的官员已磕磕绊绊地向他讲述了王笋死时的经过。
陆礼闻言顿时眼眶一红,愣了一息后才道“你怎么这么傻?”
为了区区一本账本,就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哪怕这账本再重要,即便李慎夺去了这账本,魏铮与陆礼也一定能想到法子脱身。
实在不用王笋如此壮烈地牺牲自己。
而李慎早在王笋**过后便匆忙离开了宗人府。
他如今羽翼未丰,也没有拿到能与陆礼对抗的兵权。
要想与陆礼平分秋色,他必须将散落在各地的藩王召入京,且还必须都站在李慎这一边。
如此,李慎才能拥有可以和陆礼分庭抗礼的兵力。
可那些藩王们个个都怀了不得了的心思,一旦进京说不定还会垂涎李慎的太子之位。
李慎不想引狼入室,这才没有召见这些藩王们。
只是如今陆礼步步紧逼,李慎渐渐地没了喘息的余地。
况且他丢失了账本,埋在皇城里的暗线薛贵妃也已经暴露。
这下,李慎所有的底牌都已展露在了陆礼眼前。
可李慎却不知晓陆礼留了多少暗手。
为了增加自己的胜算,李慎决意还是要置之死地而后生一回。
他即刻写下了旨意,要暗卫们赶去各地召见这些藩王们。
藩王们得到旨意后,各个脸上都露出了森然的笑意来。
要知晓“清君侧”这样的旨意有两个好处。
一来是藩王们能名正言顺地进京城,只要进了京城,无论想做些什么事都很方便。
二来是李慎虽有了太子的位份,如今也能代管国事,可只要他一日没有登基,大雍朝未来的主人便没有定下来。
这便意味着谁都可以成为大雍朝下一任主人。
包括这些远离京城已久的藩王们。
李慎也知晓自己的举措等同于引狼入室,可面对步步紧逼的陆礼,他已没有别的办法可使。
等到这些藩王进京的时候,魏铮与陆礼已操持好了王笋的身后事。
陆礼与魏铮皆十分伤心,尤其是魏铮。
他与王笋的感情最好,当初离开京城的时候,王笋便与他相约着共饮了一番。
王笋还开玩笑地说会不会这一别之后两人便再也不能相见了。
那时候魏铮还说王笋太过悲观,两人一定会重逢。
谁也没想到王笋会一语成谶。
如今他成了棺材里不会哭也不会笑的死人,魏铮却在灵堂上哀悼着他的死去。
陆礼连声叹息道“到底还是我对不起王笋。”
“公子别这样说,是李慎的错。”魏铮木然着一张脸,如是说道。
可这话映在陆礼的耳朵里,却等同于无的放矢。
他们的确是可以即刻就去找李慎算账。
可找完李慎算账之后呢?到时候陆礼还是担着逆臣贼子的名头,即便登上了帝位也是名不正言不顺,说不定还会带累了已故亡父亡母的名声。
陆礼投鼠忌器,根本不敢妄自行事。
魏铮瞧了眼形容憔悴的陆礼,知晓这几日陆礼心里也不好受,便道“公子不要将郁结藏在自己心里,这都是李慎的错处,您要怪就怪李慎就是了。”
谁知陆礼听了这话却道“若不是我为了账本一事而责骂了王笋几句,他也不会执拗到几天几夜不睡非要去把账本找出来,是我害死了他。”
“这与公子无关,都是李慎欺人太甚。”魏铮依旧这般安慰着陆礼。
两人皆为了王笋的伤心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