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枝循声看去,一眼就看到姜嫣然匆匆忙忙从后门走出。
看到沈南枝,她的神情先是一怔,旋即冷着脸皱眉看向沈南枝,语气不悦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沈南枝冷眼看她:“你都能在这里,我为何不能出现在这里?”
姜嫣然怒道:“我出现在这里,自然是因为我住在这里,你呢?”
因为被沈南枝要回了那些珠宝首饰,再加上她苦苦央求,沈南枝也没带她去刘家的寿宴,现在的姜嫣然已经同沈南枝彻底撕破了脸,连戏都演不下去了。
沈南枝笑道:“可你住的这里是我家,你不过是寄人篱下的可怜虫罢了,倒还好意思在我这个正主儿面前蹬鼻子上脸来了?”
虽然半点儿也看不起姜府,但沈南枝不介意用这个气气姜嫣然。
姜嫣然说不过,只能搬出姜家老夫人赵氏:“就算是你家,你做的那些事彻底惹了姑奶奶,她能允你进这个门?也就是赶在舅舅升迁的当口,等舅舅回来了,看他怎么收拾你!届时叫所有人看看你这个不孝女!”
沈南枝不但不恼,反而笑道:“多谢姐姐提醒,我刚刚还在想这铺子反正空着,用来做什么生意好,这两年寿衣和棺材铺子都是来钱的营生,我本来还有些犹豫,也许祖母忌讳这个,多少有些不好,可既然姐姐和祖母都认定我不孝了,过两日我便叫人张罗起来。”
“你!”姜嫣然气得跳脚:“沈南枝!你敢!”
姜嫣然万万想不到,沈南枝竟然要在姜府隔壁做死人的买卖。
莫说赵氏了,就连她都要气死了,她这会儿只恨自己当初下化功散的时候怎么不多下一些,叫沈南枝直接瘫痪成为废物就好了,又何必要等到她全力施展功夫的时候才被反噬。
姜嫣然恨不得直接花重金雇佣一帮人,不仅要逼得沈南枝全力出手,废了她的功夫,还要叫人对她百般凌辱,再弄花她那张脸!
一想到这里,她简直多一刻钟都不愿意等了。
可偏偏姜时宴还没回来,因为沈南枝的缘故,沈言馨也已经不待见她了,这会儿沈南枝出事,她从沈家捞不到半点儿好处不说,反而还会被怀疑。
姜嫣然只能咬牙忍,她怒道:“你也不怕千夫所指!”
沈南枝眉眼弯弯,笑得肆意道:“你要是惹了我不高兴的话,看我敢不敢。”
说完,她转身要走,可走出了几步,似是又想起什么,沈南枝转头看向满脸怒容,就连五官都有些扭曲狰狞的姜嫣然:“哦,对了,上次那红珊瑚簪子,姐姐还没赔我呢,我再给姐姐三天的功夫,若我见不到赔偿,就只好叫人去姐姐屋里拿东西抵债了。”
姜嫣然气极:“你敢!沈南枝你欺人太甚!”
但她这话显然没什么威慑力,因为连她自己都知道,这样的事情沈南枝绝对做得出来。
姜嫣然气红了眼。
沈南枝却笑了笑,懒得跟她浪费时间,她转身回到了沈家。
天色渐晚,两位舅母和长安表哥都已经从刘家回来了。
听说她后面同嘉禾郡主闹得不太愉快,大舅母揪着长安表哥好一顿训:“你个混账玩意儿!叫你好好照看妹妹,你倒好,脚下抹油转眼就没个影儿了,连你妹妹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
往日里都要同大舅母犟嘴的沈长安这次蔫吧了,他垂着脑袋,有些懊恼道:“都是我的不是,我也没想到还有嘉禾郡主这茬儿。”
三舅母也在一旁自责道:“都是我的不是,光顾着同几位姐妹说话,都没顾上枝枝,枝枝初来乍到,难免被人刁难,也是我们刘家照顾不周。”
沈南枝回去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明明是她动手打了人,而且也知道她不是个任人拿捏的小白兔,可舅母和表哥们,还是觉得她受了委屈。
沈南枝笑道:“两位舅母,表哥,我没事,打人的是我,被打的是嘉禾郡主,你们该担心的是她才对。”
大舅母上前拉起沈南枝的手,感慨道:“你不知道,那嘉禾郡主是出了名的嚣张跋扈,上次长公主的百花宴,我就担心她跟你起冲突,但后来听说因为姜嫣然的事情,她不但没难为你,还对你颇多维护,我也就放下心来,不曾想,今日……哎!”
大舅母满脸担忧:“今日是她理亏,挨了打,自是不敢声张,可我也担心她以后给你使绊子。”
沈南枝拍了拍大舅母的手,含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舅母不是常常教导我说,咱们沈家不惹事,但也不怕事吗?”
大舅母点了点头,这才稍稍放心,不过想到七皇子萧祈安,她叹息道:“嘉禾郡主痴恋七皇子的事情人尽皆知,这次恐怕也是听到张贵妃那边的意思,才这般针对与你,这越发说明你之前的猜测没错,这婚事咱们必得提上日程。”
说着,她抬手,就要叫人去将画像拿来给沈南枝瞧瞧。
这些都是她们这几个舅母好不容易从一众青年才俊中挑选出来的几个适合的人,想让沈南枝过过目,合眼缘的就可以安排相看了。
“不用了,舅母。”
沈南枝按住了大舅母的手,“我已经有合适的人选了。”
沉稳如她,说起自己的婚事来,沈南枝到底还是有些难为情。
在几人八卦和期待的眼神下,沈南枝垂眸道:“这人你们也熟悉。”
三人面面相觑,却始终没想起来是谁。
尤其是沈长安,他懒洋洋靠坐在太师椅上,一手托着下巴,皱眉想了半天才道:“你刚来京城,人都没认识几个,肯定是在上阳郡那会儿就认识的,可我想了半天,这些年同你有过交集的外男除了谢家那小子,再没有旁的了,到底是谁呢?”
沈南枝转头看向沈长安:“表哥,用你的话说,就不能是谢家那小子吗?”
话音才落,谢长安差点儿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反问道:“怎么可能!就你俩,能成?我名字都给你倒过来写!”
得亏这会儿谢长渊不在这里,不然的话,只怕得同他好好说道说道。
谢长渊的阿娘是为了生他难产而死,而谢伯伯是个大老粗,照顾不来孩子,甚至连名字都取不好,“长渊”二字,还是外祖父给取的,跟沈长安占了同一个字。
两家都盼着长渊、长安能亲如兄弟,守望相助。
他们以前的关系倒也确实很好,沈长安翻墙出去厮混,谢长渊望风;沈长安同人打架斗殴,谢长渊顶包……
就是因为对于沈长安来说,谢长渊够义气,所以当谢长渊同沈南枝两边闹起来,需要站队并主持公道的时候,沈长安才越发头疼,自从谢长渊回京,他才在沈家老宅过了一年多清静日子。
打死沈长安也不会把沈南枝有意结亲的人选想到谢长渊身上。
两位舅母虽然大多数时间都在京都坐镇,但对老宅的事情也有所耳闻,她们虽然都没沈长安那般直白的说出来,但看向沈南枝的眼神也是明显不相信。
见状,沈南枝叹了口气:“真的,我总不能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开玩笑。”
说完,她转头看了一眼外面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色,笑道:“要不是天色太晚,只怕这会儿他已经提着媒人上门了。”
“啥?”
“你说什么?”
几人差点儿惊掉了下巴,还想追着沈南枝多问几句,沈南枝却对着沈长安开玩笑道:“表哥,等谢长渊登门提亲,你可要记得把名字倒过来写。”
说完,她掩唇,笑着一路快步离开了前厅,生怕再晚半步就要被两位舅母拉着,盘问个没完。
也不怪他们惊讶,就连沈南枝自己这会儿都没多少真实感。
恐怕,也只有看到谢长安亲自登门提亲,她一颗心才能放下。
沈南枝一路回了自己院子,等关起门来,才叫逐月将那画轴再交给她。
沈南枝之前做过诸多猜测,却没想到,里面竟然是一张通缉令和判决书。
前因后果很简单,是一名唤张海旺的男子因赌欠下巨债,不但将房屋田地都抵押了出去,就连老婆也卖了依然填不上那个窟窿,被债主逼得紧了,他狗急跳墙绑架了一名出游的富商,杀人夺财之后逃之夭夭,后来被官府抓捕归案,判斩立决。
通缉令上画着的男子,沈南枝瞧着有些眼熟,名字也似是在哪里听过,但一时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逐月躬身解释道:“小姐,此人就是刘妈妈的儿子,张海旺,今日属下见刘妈妈一路鬼鬼祟祟的溜出了府,便暗中跟了上去,不曾想却在城北一处偏院里看到了张海旺,刘妈妈过去的时候,他正同几名娼妓厮混,刘妈妈气得当即就将人都撵了出去,还骂他不知收敛,说自己在沈家如何委曲求全才换来他的苟且偷生,母子两人爆发了好一番争吵,属下循着他们话里行间的意思,去县衙查了卷宗,就看到了这个。”
闻言,沈南枝眉头微蹙。
按照这份判决书,张海旺前年就已经被斩首,这时候坟头草都该几米高了,可他却还好好的活着。
不仅要瞒天过海,还要叫京兆尹都替他遮掩,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到的。
刘妈妈不过是在阿娘身边伺候的婆子。
她做不到,但姜时宴可以。
至此,沈南枝也终于想通了为何刘妈妈甘愿冒着那么大的风险给阿娘下毒了。
她知道沈家人疾恶如仇的性子,所以根本就不敢向沈家开口求情,为了护住她唯一的血脉,她同姜时宴做了交易。
多年的主仆情深,也比不过亲子的性命。
姜时宴替她保下张海旺,刘妈妈为他所用,成为他安插在阿娘身边的眼线,甚至给阿娘下毒!
这么一来,就说得通了。
沈南枝将那判决书和通缉令交给逐月放好,并冷笑道:“刚巧他们母子今日吵了架,这时候张海旺愤而离家出去躲几日清闲,不过分吧?”
逐月立即就明白了沈南枝的意思,“属下这就去办,只是,人抓了之后应该关在哪里?”
沈南枝想了想:“城外庄子上,随便找个偏院先关起来,多派两个人给我盯紧了。”
反正张海旺也是个“已死”之人,就算发现不对,刘妈妈也不敢声张,更不敢报官。
只是有一点,沈南枝还没想好。
原本她是想走衙门来揭露姜时宴的伪善,拉他下马,可就连京兆尹都能被他收买,衙门这条路怕是不好走。
剩下的就是大理寺了。
交给小舅舅自然是极好的,可因为是沈家人,小舅舅是该避嫌的,否则就算证据确凿,也难免被人诟病弹劾。
可除了小舅舅,在大理寺她也想不到其他的人选了,唯有……萧楚昀。
可沈南枝不想再去麻烦他了。
反正青州那边还没有消息,此事倒也不急。
沈南枝叫了逐月继续去盯着刘妈妈,姜时宴替她瞒天过海保下张海旺这么大的事情肯定能抓到证据。
等吩咐完事情,时间已经不早了,沈南枝也是身心俱疲。
大半天没用过饭,她没什么胃口,洗漱了一番,倒头就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沈南枝才刚睁眼,就见秋月慌慌张张跑进来,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道:“小姐!大事不好了!谢小侯爷上门提亲了!”
也不怪秋月咋咋呼呼,沈南枝昨天出门身边没带丫鬟,回来之后也只是同舅母和表哥说了一嘴,其他人并不知情。
而且,作为她的贴身丫鬟,秋月等人是最清楚不过她和谢长渊水火不相容的过往的。
沈南枝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道:“慌什么,这不是好事儿吗?”
秋月一头雾水:“啊?”
沈南枝敲了敲她的脑门儿:“快给你家姑娘梳妆。”
天气正好,春意满园。
一想到沈家上下今日看到谢长渊的表情,沈南枝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以前他在沈家做客,大家多少也都让着他一些。
如今却是想成为沈家的女婿,一想到以前他跟沈南枝那些闹的“轰轰烈烈”的过往,只怕完全是另外一番态度了。
虽然最后也不会反对,但肯定是要叫这臭小子吃些苦头就是了。
沈南枝两眼弯弯,活该!
谁让他这么些年总欺负她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