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麻袋被解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里夹杂着一股恶臭,瞬间在甲板上弥漫开来。
里面那人一身血污,脸上原本缠着的布条全部被解开,露出那张溃烂不堪的脸来。
她手脚被废,整个人都是软绵绵的,才从麻袋里放出来,就支撑不住栽倒在了地上,只露出一双眼睛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这哪里是刘静雅,这分明是已经不成人形的姜嫣然!
这叫沈南枝如何不意外。
她怎么也没想到,姜嫣然会被带到了这里。
那朱红宽袍的男声音听起来应该很年轻,但偏偏音色阴郁低沉,叫人听了浑身不舒服。
只见他扫了一眼旁边的侍从,阴恻恻道:“这就是镇国公府的嫡女?”
那侍从连忙摇头:“回主子的话,不是这女人,但这女人确实是我们从镇国公女婿府上带出来的,而且,瞧底下人对她百般恭顺,想来她跟沈家关系必然亲密,而且听说前两日她被一些地痞无赖玷污,浑身上下都没有一点好的,还有这一身伤,她都落到这般田地,都还被府上如珍宝似的照顾着,她的分量可想而知。”
“哦?”
那朱红宽袍的男子上前两步,走近了姜嫣然些许。
刚刚盘旋在他肩头的赤蛇突然一个滑溜,蹿到了姜嫣然的胸口。
偏巧这会儿姜嫣然才睁眼,就对上了那样一双蛇瞳,她陡然张大了嘴,似是忍不住惊叫出声。
可偏偏她嗓子被毒哑,一句完整的声音都发不出,声嘶力竭的状态下,也只能发出“咯咯咯”的怪叫。
那赤蛇在她胸口盘了两圈,突然又低下了蛇头凑到了姜嫣然的面上。
只一眼,就叫姜嫣然双眼发直,彻底晕了过去。
看到那赤蛇的兴奋样,沈南枝也以为它会像刚刚一样,想要吃掉姜嫣然的肝脏。
不曾想,那朱红宽袍男子却冷笑了一声:“人虽然抓错了,倒是个好容器,难得,难得!”
容器?什么难得?
沈南枝听不出来他到底要做什么,她正想着刘静雅到底在哪里,却突然又听那侍从躬身道:“我们虽然没有在镇国公府抓到人,但一路追着镇国公府的马车到了渡口,正好将那镇国公府小姐抓住了,此时人就在船上。”
沈南枝:……
他们还真的把刘静雅当成她了!
原本提着的一颗心,这才稍稍放下,至少听他们话里的意思,刘静雅现在无恙。
可是,再一想到这朱红宽袍男子以及他身边的那条赤蛇,沈南枝浑身上下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她还没想好对策,就有人扛着另外一个麻袋,到了这些人跟前。
那朱红色宽袍男子颔首,就有侍从立即上前打开了麻袋。
这回里面装着的,当真是刘静雅。
不过,她双手双脚都被人绑住,就连嘴里也被人塞了破布,根本发不出半点儿声音。
她的目光先是落到那朱红色宽袍男子的身上,旋即听到嘶嘶声,才下意识转过了目光,一抬眼看到那碗口粗的赤蛇就盘在她身边,刘静雅也被吓得浑身紧绷,双眼发直。
那朱红宽袍男子抬了抬手。
立马就有人上前取掉了堵在她口中的布条。
“你们是什么人?也不打听打听本小姐是谁,敢对本小姐不敬,仔细你的九族!”
刘静雅的姑姑是宫里的宠妃刘淑妃,她不仅有刘家撑腰,还有五皇子傍身,在宫里的地位几乎牢不可破。
而她最疼爱的就是刘静雅这个侄女。
所以,长这么大,刘静雅何曾受过这般屈辱。
可她这话,却越发叫这几个误会了她身份的北夷人深信不疑。
那朱红宽袍男子挑眉笑道:“我们既然在抓你,当然提前打听好了你的身份,既然沈姑娘这么大的口气,我倒是不介意让手底下的人陪沈姑娘玩玩,搓搓你的锐气,看看到时候你还有没有力气嚣张。”
听到他的话,刘静雅张口就要骂人,可下一瞬却才反应过来,沈姑娘?
她虽然性子娇纵,但也不是个蠢的,听这几人的语气,她瞬间猜到了自己是被人认错成了沈南枝。
原本脱口而出的否认,到了嘴边却只剩一句斥责:“既然你们知道是我,还敢对我不敬,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那朱红宽袍那男子没吭声,他身边的侍从却笑道:“你也怪不得我们,要怪就怪你的出身,怪你是镇北王妃,不对那你百般凌辱,怎么能显示出我们对大齐的敬意呢?”
说是敬意,这分明就是羞辱。
以羞辱准镇北王妃,羞辱镇国公府嫡女来达到他们羞辱大齐的目的!
眼见这些人说的话越发肆无忌惮,有恃无恐,刘静雅彻底慌了。
这时,躲在暗处的沈南枝心惊不已。
她之前还在想着,这些人作为使臣,为何敢如此众目睽睽之下行凶作恶,甚至还敢做出绑架她的事来。
原来,他们此行,本就是为了挑起争端!
当年萧楚昀力挽狂澜携军一路攻破北夷王庭,让北夷人对大齐俯首称臣这么多年,萧楚昀自然是他们最恨之入骨的人。
他们动不了萧楚昀,也就只能从他身边人想办法。
才被赐婚给萧楚昀的沈南枝,作为准镇北王妃,是他们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而且,大齐储君迟迟未立,朝中人心不稳,再加上才经历了江北水患,南疆也在蠢蠢欲动,这时候,确实是北夷发难的最佳时机。
今日之事,绝不能善了。
可眼下,这么多高手不说,还有那看不出深浅的朱红宽袍男子,沈南枝本就没有十足的把握,再加上那条赤蛇。
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这时候,那侍从说完,果真一把提起刘静雅,将其丢到了甲板上,然后一抬手,就招呼了另外几个值守的侍从。
“还不知道在镇北王府尝起来什么滋味儿,等下爷们儿几个玩够了,就将她丢到渡口上,让所有人来看看他们的王妃,想想就刺激呐!”
那几人一脸淫笑着,一边脱去衣衫,一边朝刘静雅逼近。
“你们!你们不要过来!我长安表哥就在附近,而且这周围这么多画舫,若叫人瞧见了你们不得好死!”
听到这话,那最先开口的侍从弯腰上前,一把掐住了刘静雅的下巴,那眼神肆意的在刘静雅身上逡巡,并笑道:“叫他们看见了岂不是正好?我们家主子就怕你家皇帝老儿不追究呢!”
那副嘴脸当真是无耻至极!
虽然冲动,但沈南枝这时候已经顾不得了。
她不能叫刘静雅有事!
这样想着,沈南枝的手腕一抖,已经藏了旗花在指尖,同时,她整个人也已经蓄势待发。
可还没等将那旗花放出去,却在这时候看到那朱红色宽袍的男子突然转过头来,朝着沈南枝藏身的位置,咧嘴笑道:“哟,终于肯舍得出来了?”
之前他一直背对着沈南枝,这会儿沈南枝才看清他的正脸。
她才知道,这人不仅声音听起来很年轻,看起来也年轻得很。
巴掌大的娃娃脸,若是忽略那七尺身高,说是六七岁的娃娃也不为过。
可那张脸一片惨白,比起棺材铺里白纸糊的人来,倒是更像个死人,看起来毫无生机。
可偏偏那样一双眼睛赤红无比,就跟那条赤蛇的瞳仁一样。
只一眼,就叫沈南枝有种自己被那赤蛇缠住了的窒息和恐惧感。
原来,他一早就发现沈南枝了。
不过,看到飞快游动到他身上,迅速盘桓在他脖颈上的那条赤蛇不住的对着沈南枝嘶嘶嘶地吐着信子,这人就像是听懂了蛇语一般,神色了然。
沈南枝才想起来,她隐匿得再好,也逃不过那条赤蛇的感应。
“别动她!”
既然如此,就只能先拖延时间了。
眼看着那几个畜生已经脱光了衣服,就要朝刘静雅围拢过去。
沈南枝连忙从阴影中走出。
她想着,这些人既然能抓错人,说明也就不认得她的容貌,多半之前匆忙,并未对她做过多少调查。
所以,在沈南枝提步踏出阴影之前,她心里就已经有了计划。
她敛住了自己的气息,像是完全不会功夫似的,一路跌跌撞撞想朝刘静雅扑去。
这时候,已经被吓呆了的刘静雅在听到沈南枝的声音,也终于回过神来。
不过,即使这般危险紧张的氛围,她还不忘转头对那朱红色宽袍的男子吼道:“你要做什么冲我来就是了,放了我静雅姐姐!”
明知道被认错了身份的自己会面临什么,即使绝望无比,刘静雅也不愿意在这一刻点破沈南枝的身份。
看着近在咫尺那一双双肮脏的手和令人作呕的眼神,刘静雅咬牙看向沈南枝:“静雅姐姐,你快走!他们要凌辱的只是我沈南枝!”
她知道,沈南枝的拳脚功夫不错,若没有她的拖累,沈南枝一人逃离这里不是问题。
刘静雅的反应叫沈南枝心底一暖。
她脚下的步子一个不稳,就这样直挺挺地摔了下去,重重的摔倒在了甲板上。
这一摔,也就叫她怀里的东西瞬间洒了一地。
有不知名的药粉,有求救的旗花,还有一把短匕。
她慌忙去捡,可才抬起手来,却被那朱红色宽袍男子踩住了。
他没用多少力气,可沈南枝整个手掌却被他踩在脚下动弹不得。
只见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一脸惶恐和狼狈的沈南枝,挑眉道:“这就是你藏在暗处准备救人的依仗?我还当是什么厉害的人物呢!”
那话里带着十足的不屑和鄙夷。
沈南枝瑟瑟发抖,转眼就已经红了眼眶,眼泪也止不住的流,可即使如此,她也强忍着害怕道:“放了她!”
她这般模样,看得那人脖颈上盘着的赤蛇嘶嘶嘶的,显然越发兴奋。
那朱红宽袍男子也似是来了兴致,他摆了摆手。
原本准备靠近刘静雅的那几个壮汉都随之退到了一边。
刘静雅蓦地松了一口气。
可旋即,却听那朱红色宽袍男子阴鹫道:“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上赶着求凌辱的,你们大齐的女子都是这般仗义吗?既如此,我倒是可以给你们这个机会。
说着,他抬手点了点刘静雅,又点了点沈南枝,十分大度道:“不如,就让你俩一起伺候我这些部下如何?我这船上多的是人,保准让你们满意,也算成全了你们姐妹情深!”
原以为他会说出什么“宽宏大量”的话,不曾想却是这般污秽不堪!
话音才落,刘静雅脸色苍白如纸,她眼神一紧,心中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
似是感觉到了主人的兴奋,那赤蛇也嘶嘶嘶,叫得更欢不说,竟直接从那朱红宽袍男子的脖颈上下来,一路游到了沈南枝的手边,它扬起了脑袋,似是在打量沈南枝。
沈南枝浑身发抖。
那赤蛇越发兴奋,低头就要朝着沈南枝胸口游去。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那赤蛇低头顺着沈南枝的手背往上游走的一瞬间,沈南枝直接攥紧了刚刚一直藏在宽大袖子下的匕首,朝着那赤蛇的七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去!
而同一时间,她原本被那朱红宽袍男子踩在脚下的手腕突然灵活一转,反手就拽住了那男子的脚腕,用力将他往下一拽!直接将他摔倒在了甲板上!
这一次,沈南枝没有半点儿保留。
在用匕首将那赤蛇的七寸狠狠钉入甲板上的一瞬间,沈南枝另外一只手腕已经攥了匕首在掌心,并抵住了那朱红色宽袍男子的脖颈。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息。
那赤蛇被击中七寸,转身过来就朝着沈南枝的手腕咬去,可沈南枝一击得手就立即松开了手腕,而赤蛇的七寸被她用匕首死死钉在甲板上,根本挣脱不得,它暴起咬过来的时候,距离沈南枝的手背不过寸许,就再不能更近一步了。
甲板上那些侍从还没反应过来,沈南枝已经完成了她这一套如行云流水的杀招。
那些侍从,甚至包括那朱红宽袍的男子都有些傻眼。
这些侍从里,也有反应快的,可沈南枝的反应更快,在那些人的手才摸到剑柄的一瞬,她已经一把卡住那朱红宽袍的男子的肩膀,并将匕首紧紧贴着他的脖颈要害,沉声道:“谁敢轻举妄动,我必要他血溅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