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
沈南枝折腾半天,才勉强给萧楚昀束好。
她转过了身子,左看右看,确定没什么问题才道:“王爷觉得如何?”
萧楚昀依然温柔地笑了笑:“极好,有劳沈姑娘。”
因为帮他束发,两人之间的距离不知不觉间已经靠得极近,沈南枝刚刚的注意力都在他的发冠上,听到萧楚昀的回答,她才猛然发现自己几乎贴身站在他跟前。
沈南枝脸颊隐隐发烫,她连忙退开半步,有些尴尬地笑道:“王爷不要嫌弃就好。”
说完,她才记起来,自己一开始是要去找火折子的。
可刚刚还暴雨如注,天昏地暗的天气这会儿功夫又变了。
风停雨歇,金灿灿的阳光穿过云层,就连原本暗沉沉的天空也明朗起来,简直比人翻脸还要快。
秋雨已经打开了门窗。
一股带着泥土气息的清新空气扑面而来。
沈南枝原本沉郁的心情也跟着舒朗了不少。
不过,想到两日后的宫宴,沈南枝不由好奇道:“王爷,这次北夷来访的使臣是谁?”
她之前就想问了。
那个又高又瘦,却有着一张惨白的娃娃脸,还长着一双蛇瞳,只一眼就叫人毛骨悚然的北夷使臣,到底是谁?
当时看到他手底下那些人对他的恭敬程度,想来他的身份也不一般。
而且,这么有“特点”人物,不难探听才是。
只不过沈南枝心思都用在了别处,所以一直都没顾上问。
而且,关于北夷的疑惑,与其从外面打听,倒不如直接当面问萧楚昀。
萧楚昀转头看了一眼娇艳欲滴的海棠花枝,耐心道:“北夷王庭分了主战和主和两个派系,这次来的是主和派的大皇子呼延灼手下的大将,耶律凉。”
这话有些出乎沈南枝的预料。
她明明记得那娃娃脸蛇瞳男子对大齐充满了敌意,而且掳走她,也是想挑起大齐和北夷的纷争,他怎么可能是主和派?
似是看出了沈南枝的困惑,萧楚昀抬了抬手:“别急,听我说完。”
“那耶律凉确实是主和派,但之前掳走你的却不是他,那人是北夷大祭司之子,格塔纳,他是三王子呼延烈的拥趸,北夷王年迈病重,虽然一早立下大王子为皇储,但有大祭司等人支持的三王子并不甘愿就此臣服,他们妄想挑起两国战事,从而浑水摸鱼。”
听到这儿,沈南枝明白了。
敢情是格塔纳等人挑事儿,让北夷使臣背了锅。
虽然北夷使臣一行是主和派,但有格塔纳那样的搅屎棍儿在,总叫人不太放心。
萧楚昀笑了笑:“放心,他们一行已经离开了京都,你重伤了格塔纳,短时间内,他是不敢再生事端了。”
“重伤?”
沈南枝不解,她当时倒是想杀了那兔崽子,但想到他北夷使臣的身份,她才不好贸然动手,哪怕再生气,也只是勒住了他的脖颈,吓唬了他一下,并未伤到他要害,重伤一事从何说起?
萧楚昀耐心道:“北夷的大祭司擅练蛊毒,养灵蛇,自从幼年被挑选作为大祭司继承人的那时起,他们就以身养蛊,以血饲蛇,跟那灵蛇早就心意相通,性命相连,当日你斩杀了那蛊蛇,他自然也受到了反噬。”
说到这里,萧楚昀的面上难得的带着几分紧张道:“好在他此前已经身受重伤,无法催动蛊毒,否则的话……上一次你救刘家姑娘一事实在是冒险。”
沈南枝没想到那娃娃脸蛇瞳男竟然这般厉害,想到当时的情形,就连沈南枝自己都有些后怕。
虽然他们暂时退了,但也怕这些人贼心不死,沈南枝想着得空还是多请教请教陆翩翩关于蛊毒的事情,自己也做一些防备。
正想着,外间有脚步声响,是墨毅赶回来了。
“王爷,沈姑娘,皇上给昭宁公主下了禁足令,另外还差人给沈姑娘赏赐了些东西。”
对此,沈南枝并不意外。
她虽然受不得委屈,但也不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不计后果就要动手的性子。
刚刚才出了太后那档子事儿,皇上安抚沈家都还来不及。
就算沈南枝有错,他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何况这件事萧香雪就不占理。
再有,她萧香雪主要还是因为她说那一番话。
皇上这会儿就是怕沈谢两家连在一块儿,巴不得他们生分疏。
不管沈南枝和谢长渊是不是有过这么一段,以后都不能再提,可萧香雪偏偏没有眼力见儿,还跑到沈南枝面前把那些事情抖开了说,她不受罚谁受罚?
希望经此她能长个记性,别再来招惹沈南枝了。
不过,沈南枝觉得,以萧香雪那样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性子,显然不太可能,对沈南枝来说也无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外面风雨已经彻底停了。
萧楚昀也站起了身来:“我还有事,就先去忙了,宫中有我的眼线,过两日的宫宴我会安排人一路陪着你,无需担心。”
他都这么说了,沈南枝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她点了点头,一路送了萧楚昀到影壁。
这两日,沈南枝也没闲着,
她将从姜家手上要回来的铺子又做了一番改动,并亲自见了几个主事人。
青云两州负责去调查的暗卫始终没有消息,沈南枝怕中间出了什么岔子,又差了人去打听。
秋围在即,姜时宴等不及了,她也等不及了。
转眼就到来到了宫宴这一天。
沈南枝的舅母们对这一类的宴席都是能避则避,而且如今在朝为官的是沈槐书,作为嫂嫂们,她们不出席也没什么打紧。
沈南枝阿娘身体在陆翩翩的调理下,才慢慢有了起色,也不宜去参加宴席。
沈长安自从出了姚征的事情之后,就一门心思躲在太学,再没出来厮混了。
最后镇国公府去赴宴的,就只有沈南枝和沈槐书两人。
沈南枝原本是想带着叶青菀和刘静雅一块儿入宫,结果不巧的是,叶青菀来京城之后水土不服,起了一身的红疹子而且高热不退,这段时间都只能先窝在府里闭门不出先将养着了。
到最后,还是只有刘静雅陪着沈南枝。
一大早,沈家的马车才备好,沈南枝都还没来得及上车,匆匆赶来的刘静雅倒是先一步提着裙摆跳上了马车,并且不忘对一旁骑马跟在马车边上的沈槐书笑着招呼道:“沈家小舅舅,我家里那些姐姐妹妹明争暗斗的,怪没意思的,我要跟枝枝妹妹一起进宫,你没意见吧?”
沈槐书笑了笑:“没有,只……”
说到这里,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刘静雅的脸色,原本是想提醒刘静雅,沈长安还在太学,今日没打算进宫的,他怕这小姑娘一腔热情落了空,但没想到刘静雅只笑了笑就拉着沈南枝进了马车说话了,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像往常一样再环顾四周去找沈长安的身影。
沈槐书暗道自己是多虑了,看样子,果真如沈南枝所言,刘静雅是放下了。
只是想到那个混不吝的沈长安,沈槐书都不由得替这小姑娘庆幸。
马车很快出发。
一进马车,刘静雅带着笑意的脸就垮了下来,她拉着沈南枝的胳膊道:“枝枝妹妹,快帮我想想法子!”
沈南枝好奇看她。
刘静雅叹了口气,才道:“我阿娘是铁了心要将我嫁给表哥了!可是,我只拿他当兄长啊!”
这一点沈南枝倒是能感同身受,就像之前大舅母要将她说给沈长安的时候,她当时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关切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刘静雅摇了摇头:“之前我阿娘压着我学规矩,就是为了这个,现在我姑母也是同意的,这可如何是好?”
沈南枝提醒道:“那五皇子呢?他就没意见吗?”
提到这个刘静雅就叹息道:“我那表哥就像是个泥塑的,最是好脾气!他一句仅凭母妃做主,这事儿就没得跑了。”
沈南枝忍不住提醒她:“这恐怕不是好脾气,而是他本来就对你有意吧!”
沈南枝想到之前在福云楼里,五皇子萧子义看向刘静雅的眼神,几乎温柔地滴出水来,她的猜测应该没错。
两家都很满意,萧子义也喜欢……这事儿倒是难办了。
听到沈南枝的话,刘静雅俏脸一红,当即有些不自然地别过了头去:“应该是有那么一点儿的吧!说实话,他虽然也没有亲口跟我说,但是你知道的,我们女儿家心思最是敏感,谁对我们有意,咱们自己还能感觉不到吗?”
说到这里,刘静雅拽了拽沈南枝的袖子:“就好比你,谢小侯爷咱就不说了,镇北王对你有没有意,你还感觉不到吗?”
这话问住了沈南枝。
她觉得,萧楚昀对她应该是极好的,好到她都挑不出什么错儿来。
可要说萧楚昀对她有意……
沈南枝似乎不那么确定了。
毕竟就算他们之间已经有了婚约,但除开几次遇到危险被迫靠得太近,其余时候,他们之间都是客气又守礼的,并不半点儿亲昵或者越矩的行为。
而且,至今他都唤自己“沈姑娘”,这称呼就带着规规矩矩的客套。
就连她长安表哥那些跟她打过照面的纨绔世家子们,都还叫她一声枝枝妹妹。
萧楚昀这般,这实在是不像属意她的样子。
沈南枝想,或许是因为之前他们患难与共的经历,再加上他们已经有了婚约,他信任她,且将她当做了自己人,甚至家人……所以才对她这般好。
至于男女之间的情爱……怕是没有的。
沈南枝垂下了眸子,没吭声。
刘静雅只顾说着自己的事情,倒也没有注意到沈南枝的神色反常。
这一路上,都是刘静雅在说,沈南枝在一旁安静地听,偶尔应答两句,等刘静雅倒完了苦水,她的心情明显好了不少。
很快也到了宫门口。
虽然时间尚早,但外面已经停满了各家的马车和等待进宫的女眷。
小舅舅也已经下马同一些同僚招呼。
刘静雅拉着沈南枝下了马车,刚对她晃了晃手上的令牌,得意道:“这样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好在有这个!我姑母给我的,随时出入皇宫的特权,咱们不必在这儿苦等着排队了,先进去找个地方歇着。”
可话音才落,就有一眉清目秀的小太监上前对沈南枝行礼:“沈姑娘鲜少进宫,就由奴才给沈姑娘引路吧。”
沈南枝刚要拒绝,可想到之前萧楚昀跟她说的,会安排人陪着她,想来就是这个小太监。
果然,下一瞬就见那小太监凑近了些许,压低了声音道:“王爷派奴才来的。”
沈南枝自然不会推辞。
她带着刘静雅同那小太监一起,穿过已经排好的长长的队伍,直接走到了宫门口。
她本就姿容倾城,即使今日已经很低调地穿了一身浅粉色对襟襦裙,但在人群里依然是耀眼的存在。
从她和刘静雅下马车,就已经吸引了宫门外所有的注意。
那些看向她的眼神里有惊艳,有羡慕,也有些带着不易察觉的嫉妒。
但越过排队直接入宫本就是皇家的特权,沈南枝作为准镇北王妃,越过众人被领进去也是合规矩的,即使有人不满,也没有人能说什么。
只不过沈南枝还是在人群里听到了几道不太好听的声音。
虽然声音很小,但沈南枝习武六识过人,耳朵自是比常人厉害。
但她并不在意,带着刘静雅跟小舅舅打过招呼之后,就跟着那小太监镇定地进了宫。
等到了二进门,没有了宫门口那些嘈杂,那小太监才躬身道:“沈姑娘,奴才小云子,是在朝华宫伺候的,时间尚早,沈姑娘若没有其他的打算,可以先去朝华宫稍作休息。”
话音才落,沈南枝还未开口,却听刘静雅惊讶道:“朝华宫?”
沈南枝皱眉看向她:“有什么不妥吗?”
刘静雅摇了摇头,“只是有些惊讶罢了,没想到朝华宫还有人伺候。”
听到这话,沈南枝才想起来,朝华宫是萧楚昀封王之后,皇上赐给珍妃的寝宫。
按说,在珍妃病故之后,朝华宫也该空置了,没想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太监却自称是在朝华宫伺候。
里面主子都死了,他伺候谁?
也难怪刘静雅惊讶了。
不过,沈南枝提前在萧楚昀那里听到关于皇上和珍妃的过往,心里已经有了猜测,所以倒并不太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