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叶青菀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沈南枝拽了拽她的袖子:“围场实在危险,而且山坳风大,你脸上的痘印还没好,实在不宜参加。”
叶青菀也有些犹豫:“可是机会难得……而且,我不在,你就一个人了,我怕她们使绊子。”
闻言,沈南枝笑了笑:“放心,我就怕她们不使绊子。”
说着,沈南枝转头看了一眼瞭望台,她拉过叶青菀,贴近了叶青菀耳畔,用只有她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你就说身体不适,等下去那边告个假,本来就是事实,也不会有人会追究,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叶青菀睁大着眼睛听完,一脸诧异道:“为什么,这样能行吗?”
沈南枝拉着她的手,捏了捏她掌心,悄声道:“没问题,我回头再跟你解释。”
叶青菀刚点头,两人就听到一道清脆娇俏的女声:“张月容,上次那一巴掌没挨好吗?”
那声音不小,当即吸引了在场众人的目光,就连不远处的瞭望台上,都有人听到动静看了过来。
沈南枝也跟着回头,一抬眼就看到一身绯色骑射装的林澜音在众人自发让出的一条路上走来。
她手上拿着马鞭,看也没看沈南枝,只一脸不屑地看着早已经面容苍白,神色慌张的张月容。
“我上次跟你说什么了?”
张月容虽然背靠张家和张贵妃,可比起长公主唯一的女儿,太后嫡亲的外孙女林澜音来,地位上差的不是零星半点儿。
更何况,林澜音本就是娇纵跋扈出了名的,哪怕面对比她身份更尊贵的皇家公主,她也没有半点儿怕的。
就连昭宁公主萧香雪都曾被她当众奚落。
这样的主儿,京中贵女们都默认的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张月容脸色惨白,就连身子都有些摇摇欲坠。
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也只能强撑着身子,抬眸看向林澜音:“嘉禾郡主,这是我跟沈南枝之间的私事……”
啪!
张月容一句话还没说完,林澜音直接一马鞭甩在了她垂在一侧的手上。
那原本柔嫩的手背瞬间冒出一条血痕,疼得张月容一声惨叫。
这下,就连瞭望台上的顺庆帝和张贵妃等人都被惊动,抬眼看了过来。
林澜音半点儿没放在心上,只皱眉看向张月容:“我说过,叫你别招惹沈南枝,看来,我的话你是都当了耳旁风了。”
张月容悲愤不已,却又不敢吭声。
毕竟这边闹出这么大动静,瞭望台那边包括顺庆帝在内的几个贵人也都只扫了一眼,并未派人来询问。
顺庆帝对林澜音的偏袒和包容显而易见。
更何况,真的闹到了御前,也是她刚刚挑事在先,最后不但要忍了这鞭子,还得挨一番训斥。
虽然愤恨,但形势不比人强,而且张月容真是怕惨了林澜音手上的马鞭,她只得低头咬牙道:“是,郡主教训得极是,我以后再……再也不敢了。”
林澜音冷哼了一声。
那本原就娇俏的面容上划过一抹凌厉,她用马鞭蹭了蹭张月容的脸颊,似笑非笑道:“你最好是,否则的话,下次本郡主的鞭子可不就说不准是落在哪里了。”
张月容瑟瑟发抖,连忙应下:“是。”
见她认了怂,林澜音淡漠的目光扫了一眼之前围绕在张月容身边的几个小官之女:“你们呢?”
那几人早就吓得花容失色,连忙跪下认错。
林澜音看都没看她们一眼,她径直走到沈南枝面前,语气不满道:“你当初打本郡主的气势去哪儿了?怎么还能叫这些跳梁小丑欺负了?”
沈南枝其实并未感觉自己受了欺负,不过是一些口舌之争,而且还是她占了上风。
但她没想到的是,林澜音会替她出头。
而且,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林澜音已经私下教训过张月容了。
这人情沈南枝得承。
沈南枝微微一笑,感激道:“多谢郡主好意。”
林澜音扬了扬下巴,骄傲道:“放心吧,以后本郡主罩着你,绝不会叫这些乱嚼舌根的伤了你。”
她虽跋扈,但至少此刻对沈南枝是真心的好。
沈南枝正要开口,却见林澜音又抬手指了指沈南枝身边的叶青菀:“哦,对了,还有你身边这个土包子,本郡主也一并罩了。”
叶青菀:……
沈南枝哭笑不得,连忙安慰颇为受伤的叶青菀:“别听她的,你一点儿都不土。”
已经开始自我怀疑的叶青菀反问道:“当真?”
沈南枝下意识扫了一眼周围都穿着极品云锦香云纱,个个都花枝招展的小姑娘们,再看看穿着一身褚色对襟襦裙的叶青菀,这么一对比,确实显得有些……老气横秋。
沈南枝已经到了嘴边话转了个弯:“也没有很土,只是跟京城这边的穿衣风格不太一样。”
叶青菀有被安慰到,但她还是下意识将自己和身边的姑娘们做了一个对比,似乎……是有些灰头土脸。
叶青菀陷入自我怀疑。
这边,林澜音挑眉看向沈南枝:“马上到我们入场了,今日本郡主定要赢你!”
闻言,沈南枝摇了摇头:“抱歉,叫郡主失望了,我身体重伤未愈,最多只能骑马走一圈,不能参与骑射了。”
听到这话,林澜音明显有些失望:“你都不参加,那也太没意思了,本郡主连个对手都找不到。”
不过想到之前在沈家探望时候,看到沈南枝那般气若游丝的模样,想来也没有那么快恢复,林澜音并不勉强,招呼了跟她关系比较近的几个贵女翻身上马,就准备出发了。
至此,时间也已经差不多了。
有负责传令的官员敲响了铜锣。
以林澜音为首的姑娘们听到号令也都骑马下场。
沈南枝拍了拍叶青菀,转身接过自己的枣红马也追了上去。
从上坡一路往下,跃进山坳关卡,众人也都三五成群散了开去。
像林澜音那样要争彩头的毕竟是少数,大多数只想挨一会儿时间,走个过场就回去了。
沈南枝跟她们不熟,再加上被刚刚林澜音那么一威慑,其他人生怕跟她沾染半分,都躲她躲得远远的。
沈南枝只身骑马,按照前世的记忆,慢慢靠近黑熊活动的范围。
越走近,这地方越熟悉,那刻骨铭心的记忆就越叫沈南枝心口发疼,就连眼睛都酸涩无比。
她那会儿身上的化功散发作,五脏六腑跟刀子在绞似的,疼得她几乎窒息,眼看着黑熊的嘶吼声近在眼前,她却根本提不出半点儿力气逃跑。
秋月比她好点儿,无奈之下,沈南枝推开秋月,叫秋月放弃她自去逃生,可秋月却不肯,她要去引开黑熊才发现黑熊的目标是沈南枝,根本就不搭理她。
机敏如秋月,也想到了可能是沈南枝身上沾染了吸引黑熊的东西,千钧一发之际,是秋月换下了沈南枝的外衫,一路将那三头黑熊引开了……
后来沈南枝虽然等来了援军获救,可她的秋月却再也回不来。
这一世,她绝不让前世的悲剧重演。
沈南枝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望着头顶上密密匝匝,甚至连风声都几乎透不过去的这片林子,毫无疑问,瞭望台那边根本看不到这底下的情形。
走了一会儿,沈南枝的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最后似是有些支撑不住,她干脆下马靠在一棵树边休息。
就在这时候,她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脚步很重,半点儿没有要遮掩的意思,沈南枝一回头,就对上姜清远那双带着幸灾乐祸的眸子。
“哟,我的好妹妹,这是在做什么?”
他同样牵着马走了过来,“你怎么一个人呢?我瞧着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
他当然不会有那么好心是在关心沈南枝的身体。
沈南枝冷眼看向他,并一脸戒备道:“我很好,不劳你费心,如果你离我远一些,我会更好。”
然而,听到这话的姜清远却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我看你现在似乎是不太好吧?是不是浑身乏力,头晕目眩?莫说施展轻功,就连上马恐怕都费劲吧?”
沈南枝站着没动,只一手扶着树干,皱眉看他:“你做了什么?”
姜清远原本清俊儒雅的模样早已不见,他双目猩红,看向沈南枝的神色狰狞,似是带着刻骨铭心的恨意:“我做了什么?我当然是要送你下地狱啊!”
闻言,沈南枝冷眼看他:“就凭你?你若再敢上前一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话音才落,却见姜清远越发嚣张地往前走了一大步。
他笑着看向沈南枝,无比得意道:“我猜你这会儿,就连你护住你身边的马都有些困难,还是别逞强了,你越挣扎,药效发作得越快,到时候只会更痛苦。”
说着话的功夫,他猛地一踹沈南枝的枣红马,那马儿吃痛,当即嘶鸣一声,就不顾一切地朝前狂奔出去。
只剩下一个身体摇摇欲坠的沈南枝靠着树干支撑才没有倒下,看到沈南枝咬牙坚持的模样,姜清远越发得意,也越发没了顾虑,开始肆无忌惮起来。
“你还有什么遗言,可以说说看,说不定我心情好,帮你传达了呢?”
这话也只能当个玩笑听。
姜清远既然要谋害沈南枝,又怎可能帮她传达遗言。
沈南枝背靠着树干,挑眉看他,冷声道:“是刘妈妈。”
在沈南枝要赶往望云峰集结的时候,刘妈妈突然找过来,带给她的那些粉末,虽然确实是如假包换的能刺激黑熊发狂的药粉,但里面还夹杂了药效极强的软筋散。
就算沈南枝只稍稍闻了那么一点儿,随着时间的推移的,药效也慢慢上来了,哪怕她功夫再好,最后也能叫她完全动弹不得,只能任人摆布。
而刘妈妈那会儿就是掐准了沈南枝急着去集结点,而且沈南枝也因担心沈长安而被分走了注意力下的手。
这一切,都是姜清远的算计。
从一开始,刘妈妈就知道沈南枝不会放过他们母子,只是眼下暂时利用她来对付姜家,既然横竖是死,她便是死,也要拉着对他们母子下手的沈南枝垫背。
所以,城门外,当着沈南枝的面“算计”姜清远,偏帮沈南枝,都只是为了给沈南枝一种她一心向着沈南枝的假象。
她一早就跟姜家父子摊了牌。
一口气说完这些,姜清远笑得开怀:“怎么样,被人屡次背叛的滋味儿不好受吧?只可惜,你发现得太晚。”
若不是有刘妈妈的帮忙,叫沈南枝中了招,姜清远哪里敢主动来对付沈南枝。
此时,他一身青衫,原是挺拔如青松翠竹,这会儿看起来竟然状若癫狂。
“沈南枝,你也有今天!我早就恨不得将你扒皮抽筋!凭什么你就能拥有姜家的一切的,而我永远见不得光!永远要被你压一头!你去死吧!”
“要打猎的早已经进入围场腹地,走过场的那些贵女们也快要准备出去了,绝对不会有人来这里,沈南枝,我的好妹妹,当真是天要亡你啊。”
说着,他一个箭步上前,就要猛踹沈南枝的胸口,并要将手上已经准备好的一包粉末朝沈南枝扬去。
不曾想,还没等他的脚落到实处,就被沈南枝抬腿猛地一踩,只听咔嚓一声,姜清远的脚腕直接错了位,换得他一声惨叫。
不仅如此,他手上原本准备洒向沈南枝的油纸包也被沈南枝用马鞭子一卷,直接卷住了他的手腕,叫他手腕不受控制的一抖,一包粉末全部洒在了他的身上。
而沈南枝早在那些粉末四散开去的一瞬间,一个利落地翻身跳开数步,远远地避免了被那些粉末沾染上。
她的动作干脆利落,眸中灵台清明,哪里有半点儿中招的迹象。
这一幕,直接看呆了姜清远,他甚至都没顾得上脚腕上那钻心噬骨的疼。
姜清远忍不住惊呼道:“你?你没事?你怎么会没事!”
闻言,沈南枝微微一笑:“谁跟你说我有事了?我的好哥哥,从头到尾都是你在发疯,你见我承认了吗?”
说着,她从地上捡起一粒石子儿,直接朝姜清远的马儿眼睛打去,那马儿吃痛,当即发了狂,直接挣脱了姜清远的束缚,胡乱跑了出去。
沈南枝这才笑着看向姜清远:“你不会以为,我当真是信了刘妈妈的鬼话吧?”
同样的地方,她前世摔过一次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