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李恒正在和白纸做斗争,
钢笔沙沙地写着,不一会儿就把白纸填满一行又一行。
今夜写第41篇章,也就是倒数第二章,按照他早前的计划,还有一章就结尾了,写作大半年的《文化苦旅》即将结束。
书房在忙碌,外面客厅却静谧的很。
周诗禾对着《活着》单行本的封面瞧了半响,对着「活着」和「十二月着」6个字瞧了半响。
随后翻开书,聚精会神地读了起来。
即使这本书她曾看过,但今天的感受迥异,内心的波动久久无法平息,又从头到尾阅读起来。
且比过往看得更认真,更细致,好比在高考,好比在做高考语文阅读理解。
视线在闺蜜身上停留一会,经历过一次的麦穗能感同身受,当时她心里崩塌的更厉害,只是碍于宋妤在,不好过多表现出来。
不知怎么的,此刻她忽地没心思打毛线活了,站起身,去了外面阁楼上,开始摆弄天文望远镜。
周诗禾抬头扫眼闺蜜背影,若有所思,但稍后继续看书,很快沉浸在了书中世界。
接下来几小时,客厅书房都安静的厉害,谁也没说,李恒写作,周诗禾看书。
而麦穗呢,则在天元望远镜下对着夜空发呆。
没错儿,就是在发呆!
午夜12点过。
喝茶喝多了的李恒动身去洗手间,只是才出门,就迎上了周诗禾的注目礼。
此刻,这姑娘正用一双奇奇怪怪的眼晴打量自己,好似要重新认识自己一般。
他停下脚步,指着自己脸蛋问:「诗禾同志,我脸上有脏东西?」
周诗禾温温笑,摇头,
李恒原地低头检查一遍自身状况,「难道是我衣服哪里破了?”
周诗禾目不转睛凝望着他,没出声。
再次检查一遍衣服裤子,确定没纰漏后,李恒放心下来,随后才留意到周诗禾手里的书本正是《活着》单行本。
隔空四目相视,气氛突然变得诡异。
许久,李恒情不自禁走到她身前,居高临下试探问:「发现了?」
周诗禾眼皮轻眨一下,抬头。
李恒伸手在她跟前晃了晃,她的眉眼情不自禁跟着又是眨了眨,他叹口气:「我这么低调,你怎么找到线索的?」
周诗禾静静地盯着他眼睛,依旧没做声。
李恒单手比划下,玩笑道:「是不是此刻觉得我比夜空中的星星还亮眼?」
周诗禾小嘴儿嘟了嘟,憋笑。
见这姑娘嘴严,问不出个什么名堂,李恒四处张望一番,「麦穗呢?」
这回周诗禾终于出声了,温婉说:「在阁楼里。」
闻言,李恒先是去了趟洗手间,接着找出换洗衣服洗澡洗头,等到一切完毕,他才从一楼厨房找了几瓶啤酒上来,径直穿过客厅,进入阁楼,
「外面这么大风,不冷吗?」他来到麦穗身边,低声问。
麦穗扭头,娇柔笑了笑,「写完了?」
「没有。」
「今晚不写了?」
「先陪会你。」
说着,他把几瓶啤酒放木板上,又转身进了屋,从三门柜中找出一床新毛毯过来,「来,咱一起披上,御寒。」
「好。」
麦穗中间穿了厚毛线衣,其实不太冷,但没拒绝他的好意,乖巧地缩了缩身子,由着他用半床毛毯严严实实包裹住。
另外半床毛毯,自然归某人咯。
打开一瓶啤酒递给她,他细心嘱咐道:「有点凉,慢点喝。”
「我去用热水温一下。」麦穗要起身。
没想到她才动,就被一双大手握住了,近距离面面相视,任由彼此的呼吸拍在对方脸上,两人一时都没声。
许久,麦穗面色微漾,一抹红晕偷偷爬了上来,但她没挣扎。
又过了会,他放开她,悠悠地道:「喝酒只是助个兴,不强求喝多少,晚点还要写作。」
「嗯。」麦穗坐回去,跟他碰了碰。
李恒喝一口,含在嘴里,等热了些才吞下去,关心问:「有心事?」
「没有。」麦穗说。
李恒不信,偏头瞅着她。
麦穗妩媚的眼晴转动半圈,解释道:「我只是想一个人安静待会。”
对视半响,李恒本能地伸出手,想要帮她授一抒被风吹乱了的发丝,但伸到一半时,猛地停滞在空中,稍后不动声色收了回来,「如果遇到事,一定要跟我说。」
目光随着他刚才的右手移动而移动,末了麦穗柔柔地说:「好。」
又连着喝了好几口啤酒,她打破沉寂:「你作家的身份,诗禾知道了。」
「我晓得。」
「她猜出来的。」
「嗯。」
「我犯了傻。」
李恒笑了下,「没关系。」
听到「没关系」三字,麦穗没来由松了口气,仰头说:「今夜我想家了,想爸妈了。」
李恒跟着仰头望向夜空,「快了,再忍忍,还有一个多月放寒假。」
麦穗问:「你想宋妤吗?」
李恒回答:「想。」
「陈子矜呢?」
「也想。」
「你真是多情。」
「啊,你应该再问问肖涵。」
麦穗不由瞧了瞧他侧脸,俏皮说:「不问她。”
李恒反问:「为什么?”
麦穗说:「不为什么,直觉告诉我,下个星期她会来。你们一个月要见好几次,对宋妤和子好不公平。」
「嗯!!」李恒不轻不重嗯一声。
麦穗反应过来,柔媚一笑,「我破规了,自罚三口。
话落,她果真豪爽地畅饮了三口,直接把一瓶啤酒干完了,他拽都拽不住。
李恒皱眉,「这样喝,别着凉了才好。”
麦穗使个眼色:「不会,我身体比你想象的要好,以前冬天还洗过冷水澡。」
李恒惊奇:「我听过男孩子冬天洗过冷水澡,女孩也洗?”
麦穗说:「那时候爸妈不在家,我起床晚了,发现时间不够烧水了,就匆匆洗冷水澡上学。」
李恒问:「拢共洗过几个?」
「好多个。」麦穗回答。
「真懒。这么懒怎么做我朋友?」李恒打趣。
麦穗笑说:「那时小,初中爱睡懒觉,可又喜欢洗澡,就这样了。」
她问:「你洗过没?」
「我?肯定有过。我更过分,拿桶一桶一桶往身上浇,后来被我老妈看到了,拿棍子追了一里多路,后来是躲到缺心眼家才逃过一劫。」想起小时候的事,他十分缅怀。
麦穗眼晴亮亮地看着他,眉毛眼角都洋溢着笑意。
就在两人喝着酒、聊着小时候的趣事时,斜对面24号小楼突然爆发出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吼叫声!
一听就是老付的声音。
声音真的好大!骂骂咧咧,犹如春天打雷,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显眼包!
麦穗吓了一跳,「老付怎么了?」
李恒侧耳倾听一会,禁不住大笑:「老付在赤身果体捉鬼呢。」
此时24号小楼根本没亮灯,乌漆嘛黑的啥也看不清,听闻他的话,麦穗满是疑惑。
周诗禾同样被惊醒了,从书中世界回过神,随后放下书本,下意识来到阁楼上察看情况。
可卜一出来,就碰到了一床被子包裹住的两人,她证了,下一秒就想立即打道回府,回客厅,不做碍事的那只。
李恒叫住她,「诗禾同志,来都来了,一起喝点酒。」
周诗禾没动,而是用怪异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个来回。
麦穗伸手拉过好友,「来吧,三个人喝酒聊天热闹。」
见状,李恒自觉把毛毯让给她们,紧接着戳戳地跑去卧室,拿了一床稍微旧点的出来,披自己身上。
就这样,麦穗和周诗禾共用一床毛毯,李恒独自一床,在夜色中聊起了斜对面假道士捉鬼的情况。
「哎,其实这主意是我出的,我原本就想逗逗他,老付当初也表现出不屑一顾的神态,特别鄙视我的土法子。没想到啊!没想到,我们的付老师转眼就用上了...:」李恒把早上从蓝天饭馆回来的事说了说。
两女不约而同笑了,轻轻笑出了声。
斜对面还在捉鬼!
老付那独特的浑厚嗓音和暴脾气响彻这片夜空:
「跑!跑啥子跑!我今天要捉了你下酒!要把你千刀万剐!要用大粪泼死你!」
「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我要你下十八层地狱!我要你不能转世投胎!不开眼的鬼东西,敢跑家里来...”
老付的声音很大,可惜,到底是城里人,骂来骂去都没农村泼妇那种劲儿,不过配合起歇斯底里的暴怒语气,也别有一番风味。
24号小楼动静这么大,对面的余淑恒也被吵醒了,连同闺蜜陈思雅一起出现在阳台上打望。
老付谨遵李恒的说辞:没开灯,正在屋里赤身狂奔咧,从这个角落到那个角落,又从那个角落到另一个角落,手里拿一把水果刀,在黑夜中不停朝前后左右劈来劈去。由于情绪太过激烈,一时竟然不觉着冷!
看不清隔壁楼的具体样貌,陈思雅担心问:
「李恒,老付家里出什么事了?」
李恒回答:「在做法驱鬼。”
「哪来的鬼?要相信科学。」说着,陈思雅转身下楼,打开院门,朝24号小楼行去。
她是有付岩杰家里钥匙的,都不用敲门,就开门走了进去。
没多久,隔壁灯亮了,随后「啊!」地一声,一声惨叫人寰的惊呼声传来。
接着就传来陈思雅的骂声:「你个死变态!」
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灯再次熄灭。
李恒、麦穗和周诗禾翘首以待,死死盯着斜对面,但好久都没等到陈思雅出来。
余淑恒凭栏而立,也等了好半天,同样等了个寂寞。
「难道两人就这样好上了?」李恒兀自嘀咕一句。
闻言,麦穗和周诗禾互相看看,空气有些微妙。毕竟两女是知情人,从李恒嘴里知晓老付大概率是没穿衣服的,而陈思雅没出来。
呼!好多少儿不宜的画面可以联想.,
「我有些困了,我回去了。」视线不着痕迹瞟眼李恒,又瞟眼闺蜜,某一刻,周诗禾这样说。
「我陪你。」麦穗跟着站起身。
李恒本想留两女到次卧过夜,但话到嘴边咽了回去,「我送你们过去。」
收拾好床单,三人依次下楼。
进27号小楼之际,麦穗回身对他说:「别熬夜太晚,明早我给你送早餐过来。你想吃什么?有没有特别想吃的。」
李恒思考下说,「帮我买个葱油饼回来,听说沪市这边的葱油饼不错,我还没尝过。「
「好。」
麦穗进到屋内,又回头瞅了他两眼,才关上门。
周诗禾全程把闺蜜的状态看在眼里,却没打搅。
上到二楼客厅,麦穗问:「诗禾,要不要我陪你睡?」
她是担心对面24号小楼今夜的动静把闺蜜吓到,所以才有此一问。
周诗禾说好。
晚餐过后,两女就洗过澡的,现在只要简单洗漱下就躺到了床上。
「你不困?」见周诗禾睁着眼睛,麦穗这样问。
「嗯,过了睡觉点。」周诗禾嗯一声,也没解释之前在阁楼上为什么说困了的缘由。
「在想什么?」
「在想《活着》里面的人物剧情。」
「撒谎,你是在想他怎么写出来的?」
周诗禾笑笑,恬静说:「第一次看《活着》,只觉着写得很好,情绪跟书里故事情节跌岩起伏。
今夜看,我感觉每个人物都非常传神。都说艺术来源于生活,高于生活,他是怎么做到的?」
麦穗把自已知道的告诉道:「福贵的原型好像是他二大爷,听说以前家里也是地主来着,后面家道中落...”
两女虽然很聊得来,但以前聊得基本是生活、学习和各自的家乡风土人情等。现在是头一次聊文学类,却出奇的三观投缘。
耐心听好友说完,周诗禾问:「学校领导应该知道他就是作家十二月吧?」
「知道,我们开学来沪市的火车上,碰巧遇到了孙校长。」麦穗说。
果真如此,那一切都解释得通了,周诗禾如是想。
楼下,李恒精神抖擞在巷子里张望了一阵,可惜哪,老付不给力啊,屋里没有传出铿锵铿锵的打铁声。
倒是余老师从25号小楼走了出来。
李恒迎过去,关怀问:「老师,怎么了?」
余淑恒转身把她自家院门锁上,微笑说:「去你家。」
李恒几乎秒懂,「不给陈姐回来的机会?」
余淑恒没回答,留给他一个能引起无限遐想的高挑背影,一马当先进了26号小楼。
那个熟练程度,好比这是她自己家。
上到二楼,她直直地进了次卧,门关,世界瞬间清净,仿佛她没来过一样。
哎!好好的一女人,明明笑起来可以融金断铁,脸上却偏偏背一座冰山,李恒腹诽着,也是进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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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不少于40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