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眼肖恩阴沉的脸色,范闲轻轻接过梅呈安的话茬。
“当然,如果能将您杀了,自然是以绝后患的最简单,最直接的办法。”
肖恩眼神冷肃,语气低沉。
“说但是。”
范闲笑了笑。
“但是,相比取您的性命,我们还是更加看重与您交换的那个筹码的安全。”
顿了一下,他接着说道。
“所以您放心,在到达北齐的上京之前,我们一定会保住您的性命,直至将您安全交给您那些…朋友们。”
肖恩眼里闪过一丝嘲弄之意,冷笑一声。
“朋友,我的朋友都死了。”
范闲想到了庄墨韩,微笑道。
“总有存活的。”
肖恩这次没说什么,只是沉默着。
见他不说话了,范闲将放在脚下的空水碗放进食盒,端起来递向门外的梅呈安。
梅呈安接过,又交到了及时上前一步的王启年手里,由他拿着退到了一边。
范闲伸手入怀边掏着什么东西,边笑着同肖恩说道。
“肖前辈既然觉得点心里的毒口感不佳,没关系,我还给前辈准备了别的花样。”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不大的墨色铁盒,上面雕有繁复的花纹,扁扁的像个铁匣子。
肖恩看了一眼那个铁盒,心中一动。
“这就是你打算给我贴身下毒要用的工具?”
范闲笑着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铁匣子,不急着打开展示而是轻轻的放在了地上。
旋即范闲躬着身子站了起来,嘶了一声捏了捏因蹲的时间久了些变得有些酸麻的双腿。
缓过劲儿之后,范闲轻轻上前一步,踩住束缚肖恩双脚的镣铐铁索,拉动铁链将肖恩的双臂给吊了起来。
肖恩此时并未抗拒,只是好奇的看着他。
“这是做什么?”
范闲调解着右侧的铁链松紧,感觉差不多后将铁链挂在车厢顶部两侧的铁制挂钩上。
“待会儿肖前辈就知道了。”
肖恩沉默了片刻,忽又开口道。
“费介没这么给我下过毒。”
搞定了右边,范闲又去搞左边,重复着之前的操作,闻言笑了笑,轻声回道。
“前辈之前不是还说过我天赋异禀,擅长推陈出新嘛,眼下就是我推陈出新的一种。”
肖恩心道这厮好不要脸,我那是举例,谁夸你了?想了想他试探的问道。
“之前试过吗?效果怎么样?”
有了右边的经验,左边很快便搞好了,范闲稍稍后退一步蹲下,咧嘴一笑道。
“这不正打算在肖前辈身上试试嘛,虽然没试过,不过效果肯定是极其不错的。”
“……”
肖恩更加觉得他不要脸了,试都没试过就敢放言效果很好,自信过头了,就成自负了。
不过鄙视归鄙视,肖恩心里还是不由自主的升起一种紧张和不安,来自对未知的恐惧。
人在紧张和不安的时候,外在表现还是很明显的,即便肖恩久经沙场,那也不能免俗。
因为那属于难以控制的生理反应!
眼看着肖恩眨眼频率增加,眼角跳闪,喉结开始轻微颤动,脸部肌肉时不时抽搐一下。
梅呈安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看来心理素质强悍如肖恩,面对范闲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方式也有些顶不住啊。
范闲拾起脚边的铁匣子,缓缓拉开盖子,从中取出一根造型有些独特,尖头锋利无比,尾部后有隆起的细长长针。
只淡淡扫了一眼,肖恩就被这造型怪异的长针惊的心中警铃大作,双眸血红翻涌。
将长针横在眼前,右手捏着尾部隆起,左手食指在银针上轻轻掠过,范闲微笑介绍道。
“这针,哦不,准确来说应该叫注射器,是我特别订制的,内部中空,尾部这个隆起肖前辈看到了吧,这是灌装储存毒药的容器。”
肖恩眼角一跳,冷冷的看着他。
“你打算怎么用?”
范闲放下银针看了他一眼,笑了笑。
“前辈别急,马上你就能看到了。”
说着他目光扫向了肖恩被吊在半空的两条手臂,手臂已经被清理过,干净的有些苍白。
思索了片刻,他目光移动到了左臂上,边朝那边缓缓移动,边开口解释选这边的原因。
“我行完针之后,手臂可能会有些肿痛,肖恩前辈还指着右手吃饭,就选这边吧。”
肖恩手臂紧绷,死死的盯着他没说话。
移动到相应位置后,范闲右手举起银针,左手轻轻在肖恩左臂上拍了拍,让血管暴露的更清晰,同时说道。
“放轻松些肖前辈,别太用力,很快的,一会儿就好。”
肖恩显然并没有听他的建议的意思,手臂绷的更直了,手上青筋暴起。
范闲摇了摇头,眼看着青色血管隐隐浮现在皮肤表层之下,手指轻摁,正要下针。
肖恩的紧张的都屏住呼吸了,心悬在了嗓子眼,眼睛都不敢眨了。
就在此时,门外的梅呈安忽然开口了。
“等一下!”
范闲愣了一下,回头看去。
“怎么了?”
肖恩则是重重的吐出一口气,仿佛虚脱一般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开始剧烈的呼吸。
梅呈安疑惑的看着范闲。
“没记错的话,静脉注射之前不是需要绑住手臂,避免患者太过紧张用力导致血崩吗?”
?
肖恩闻言瞳孔一缩,嗖的一下看向范闲。
“……”
范闲眨了眨眼,然后不好意思的笑了。
“额…第一次操作业务不熟练,我给忘了,那啥,你那有橡皮…布条不?我给他绑一下。”
肖恩:“……”
梅呈安:“……”
翻了个白眼,梅呈安扭头正要吩咐王启年去找布条,谁知他已经准备好递到了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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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一眼横在他身前的黑色长布条,又看了一眼一脸谄媚笑容的王启年。
梅呈安笑了笑,赞赏的看了他一眼,接过布条转手扔进了车厢。
黑布条落在了范闲脚下,伸手捡起来后他将银针横叼在嘴上将肖恩左臂肘部给绑上了。
一切就绪之后,范闲伸手从嘴里取下长针看着肖恩微笑开口道。
“让我们彼此遗忘掉刚才那个令人尴尬的小插曲,重新开始吧,我要来了哦。”
肖恩来不及无语,瞬间一比一复刻起了之前的紧张模样,手臂依旧绷的很紧。
范闲重新拍了拍他手臂后无奈笑道。
“方才的话你不都听到了吗,太用力会导致血崩的,绑上只能一定程度上遏制,并不是就一劳永逸了,所以肖前辈,还请放轻松些吧。”
“……”
肖恩眼睛闪了闪,配合的稍稍放松了些,彻底放松是不可能的,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真是对这些未知的手段有些发怵,下意识的那种。
范闲不是虚言,行针过程在极短的时间内便结束了,快的肖恩都来不及细细感受痛楚。
猛的的一下取下银针,针眼处血珠从无到有迅速壮大,范闲单手解开布条,用还算干净的布条轻轻按压住针眼的位置。
看了一眼气势有些萎靡的肖恩,范闲轻声开口道。
“这个只要按压片刻就能止住血了,肖前辈无需担心,哦对了,谢谢肖前辈的配合。”
许是药劲儿上来了,肖恩闭着眼朝右侧耷拉着脑袋,额头上有虚汗,面色有些痛苦。
见他没应声,范闲也不在意,按压了片刻后他掀开布条看了一眼,见血止住便松手了。
将黑布条暂时丢在脚下,他又从怀中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捡起银针仔细的擦拭针尖。
擦拭完毕后,他将银针收入铁匣子,塞进怀中后端起食盒捡起布条佝着身子朝外走去。
“早点休息肖前辈,明天见。”
……
下了马车,范闲看了眼老乡轻声道。
“走吧,让他们锁门。”
梅呈安伸手挡了一下他。
“你先等一下。”
范闲停住脚步,疑惑的看向他。
“又咋啦?”
梅呈安伸手指了指他身后的车厢内部,范闲回头看去。
“手臂还吊着呢,你不打算给放下来吗?”
“……”
范闲一拍额头害了一声,扭头看了看,目光锁定在王启年身上,不好意思的冲他说道。
“老王,麻烦你进去帮忙将挂钩上的铁索给放下吧,往上一提就可以了,很简单。”
“诶好。”
王启年也不墨迹,应声就上去了,不消一会儿便解开了铁索,看了眼肖恩后下了马车。
在梅呈安和范闲的注目下,王启年将车厢铁门给拉上,然后上了锁。
梅呈安跟值班的护卫嘱咐了守好,几人扭身离开,没急着回客栈,在院里凉棚坐下了。
范闲将食盒布条放在桌上,叹了口气道。
“还是太紧张了,露了不少怯,见笑了。”
王启年闻言连连摆手。
“诶~大人言重了,这些小失误无伤大雅,大人在肖恩面前表现的很完美了。”
“是吗?”
范闲有些不自信的看向老乡。
梅呈安笑了笑,轻声道。
“老王说的不假,表现的确实可以。”
范闲不好意思的说道。
“还是不如你淡定沉稳,要不是你及时出声提醒,这波怕是要出些乱子。”
梅呈安摆摆手道。
“我之所以看起来比你淡定,是因为我在车厢外,而你在车厢里,易地而处,我的表现未必能比你强多少,所以不必纠结这些。”
范闲点点头不再多言,再多说就矫情了。
“从今天肖恩的言行来看,他估计是不会老实了,咱们得加紧些防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