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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长风逝
    燕子双飞来又去,纱窗几度春光暮。

    苏容若睁眼时已过晨时,抱着被子无声地微笑半晌,想起这首词里提及的典故,双颊便慢慢地晕染起淡淡红霞。

    女仆送来早点,外加一套首饰和绣罗裙,她试得一试,格外地合身,猜测是因为阿仇逼她,谢长风以礼致歉,便毫不客气地穿戴起来。

    心情愉悦地用过早餐,哼着小调洗漱梳妆,对着铜镜盯看那香雪般的脸儿良久,才分花拂柳地行至客厅。

    如她所料,三个男人都在那里,想必是刚谈完正事,他们的神情都极为凝重,郭骥的目光尤其复杂。

    见她出现,郭少帅首先起身,抱拳笑道:“苏娘子,多谢你的提点。”然后转向那两位,恭敬行礼:“军中待我急归,属下这便告辞。”

    眼见男子大步离去,谢长风将一对情侣送至院门,转向阿诺:“可容我与苏娘子说两句话?”

    等男子退出视线,才缓缓地敛起笑意:“古萨诺为人端方,持重有余,权变不足,苏娘子通达机巧,拜托今后多多提醒他。”

    不过一个照面,人家便将我们看透。苏容若轻叹口气,打量眉目舒朗,白衣飘飘的中年男子,香兰玉树一般立于庭前。

    她发自内心地敬服,正色承诺:“多谢先生信任,容若定会尽力而为。”

    谢长风目色深重,语音低沉:“特别要他勿忘大陈覆灭,武安乱局的教训,切记,天下最重,乃生民福祉。”

    阿爹继位时,大陈虽非处于王朝盛世,但国库充盈,百姓安居,是阿爹不满现状,急于缔造一个万国来朝,四夷皆服的强大帝国。

    二十多年翻云腾雨,外征依哈突厥,内建灵渠广道,加之秦州地动,北旱南涝,百姓苦不堪言终至揭竿而起。

    便在此时,青穹高地大首领赫连征率领三公,数万铁蹄呼啸而来,月余便击溃了粮草不济的西北陇右两道的守军,终于长驱直入,攻破京城。

    现代过去的女子明白:人间的地狱,常常是那些心怀远大理想的人所创造。谢长风,他是在担心靖北王会象他阿爹和赫连渊那般,因个人的勃勃野心而祸乱天下。

    再行一礼:“兵法云,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先生放心,今后我定劝说阿诺向靖北王进言,轻徭薄赋,劝课农桑,鼓励商业,不轻易用兵和大兴土木。”

    “苏娘子识敏德美,天下有福。”谢长风赞赏一句,目光转向那昼夜不停飞花溅玉的瀑水:“在下多次在此静思,观天地之道,却难灭心中**。”

    欲为苦之本,阿爹留名青史的**,害了阿娘,害了他自己,也害了无数的苍生。

    苏容若不敢看他目中哀色,长睫微微下落:“人欲天成,常人顺之从之,先生圣贤,方思灭已欲,仁天下。”

    “那年宫城墙破,六岁的我被郭帅抱起,转头却见阿爹阿娘双双自尽,血如小溪蜿蜒,阿娘的眼睛一直望向我,不肯瞑目,阿仇,从此与我形影不离。”

    悲痛惨烈之极的儿时过往,被他风轻云淡地说出。

    苏容若无法想像幼小的他是如何度过,情不自禁地打个寒噤,低叹一声:“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众生都在练炉,先生却练得了”

    “先太子之事,长风万死莫赎。”谢长风显然知晓她要说什么,拦住她的劝慰之语,目色转向平和,深深施礼:“我为阿仇向你陪礼道歉。”

    苏容若不敢再劝,赶忙还礼:“阿仇不曾真正伤到我,先生不必客气。”停得几息,终是无话可说,道一声保重,与他黯然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