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
苏容若立在简园的小竹桥,望着花圃那丛秋海棠,不自觉地想起这两句诗,片刻恍惚:是她偷了这时空原主的身体,还是原主借她,这缕千年后的游魂在活着?
我是蝶,蝶是我?庄子说他可以真实地梦到化蝶,那么现实的他,以及他以为的真实世界,也极可能只是一场梦。
我怎样才知道这不是一场梦?梦中的人怎会知道他正在做梦呢?
洛克说自我不过是一串流动的意识,既然没有核心的存在,那便只是一场虚幻,但若是虚幻,谁又在做梦?梦见的又是谁?
“这花开得美,象是专为你的亲事而开。”倩娘的话语打断了女子的胡思乱想,目光移向妇人摘下一枝枝的石斛兰和蝴蝶兰。
难道这是婚前综合症?苏容若摇头苦笑,再过七日便是婚期,简园内花艳木清,墙外绘藻,室内刷新,彩缎绾成同心结,红烛饰以鸳鸯和连理枝。
当她听说靖北王被罚禁闭的消息,便知道阿诺终于安全了。
赫连渊从年少就随先帝征伐四方,从尸山血海走到今天,强悍而机警,所有和他玩阴谋的人,除了那让他动心的女人,都已被他撕得粉碎。
靖北王由着性子将西门康一顿暴打,反倒消去了他的戒心。
想起靖北王面具后锋利无情的眼神,她心底有些发冷:一旦那清冷孤寂的剑从鞘中挥出,带起漫天杀气,便是千百人头落地。
肃王无有意外地获得了会猎的头彩和诸多赏赐,歌舞庆贺之际,洛京大火的消息传到青州,皇帝起程回京,诸王则各自返归属地。
这一场会猎,竟落得个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的结局。
今日是苏容若作为待嫁新娘,最后一次来看婚房,阿诺很快要回来了,想到这里,笑意便如花一般在她明丽的脸上绽放。
“院里已有一百多盆花,这些,便让它们留在树上。”女子瞧着妇人捧花而去的背影,转目又见纳什绕过水榭,大步行来:“报,军中送礼。”
来人是曾经参加过招亲赛的士子易望,行止清逸,意态闲雅,若非脸上几处麻点,也是一个风采翩翩的花样美男。
如今的他一身戎装,带着一队士兵和数十箱笼,来到近处,给女子行标准的军礼:“武库丞少佐易望,见过苏娘子。”
瞧见对方惊讶的眼神,微笑:“小可喜欢此地风物,士途难求,便效仿班超投笔从戎。”
等苏容若款款地欠身还礼,递上礼单:“奉华英郡主令,送来将军与各级将领的贺礼,刚好洛京也有礼到,便一起抬将过来。”
这殷勤献得,刚好在靖北王出狱以后,苏容若猜测,都是想通过阿诺和那柄剑搭上关系吧。
随手将礼单递给纳什:“麻烦一道置放到含光阁。”阿诺的书房,她轻易不去的地方。
易望垂下头,似乎不曾听见,只微微皱眉:她明白事理,不干预夫君军中事务,连看一眼的好奇心都没有,却如何会,做出签和离书的蠢事来?
他不知晓来自千年后的职业女性,并不在意这些小事,她目前的关注点是战车能否找到合适的加工点,以及,这时空的冶铸技术能否造出优质的弹簧。
灵山的制药坊刚开始基建,孙三立与郭骥的部下也成功救出崔云,她让琪娜娜带回洛京的信,只余一件,还需等些时日才见分晓。
除了牵挂这些,她的内心从未有过地,充盈着一种缠绵婉转的情愫,那是对阿诺的思念,千丝万缕,如昙花在月光下安静地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