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实验室的灯光冷白如霜。
当陈巴尔虎旗公安局的技术员将牧区盗牛现场提取的烟头DNA数据输入系统时,屏幕上跳出的比对结果令他瞬间屏住了呼吸——
数据库显示,这份生物样本与2007年海拉尔市系列强奸案遗留的DNA完全吻合。
“这不可能……”他喃喃自语,重新核对了一遍案件编号。
没错,就是那起困扰了海拉尔警方两年之久、涉及多名花季少女的恶性系列案件。
谁也想不到,那个消失无踪的“山坡色魔”,竟会以这样的方式重新浮出水面。
时间倒流至2007年4月的一个正午。
一、午后山坡的阴影
19岁的餐饮服务员小赵像往常一样,沿着那条熟悉的山坡小路匆匆赶往打工的饭店。
为了节省十五分钟路程,这条僻静的小径已成为她半年来雷打不动的选择。
春日的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泥土路上,两旁杂草丛生,远处偶尔传来公路上车辆驶过的声音。
她脚步轻快,心里盘算着这个月的排班表。就在这时,一阵若有若无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小赵下意识回头瞥了一眼——一个中等身材的男子隔着约三十米距离,低着头不紧不慢地走着。
她心里掠过一丝不安,但随即安慰自己:这路又不是自家的,别人也能走。
山坡路段走到一半时,脚步声突然加快了。
小赵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只粗壮的手臂就从身后猛地勒住了她的脖颈。
那只手的力量大得惊人,手指关节处厚厚的老茧硌得她皮肤生疼。她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本能地张开嘴想要尖叫——
冰凉的触感贴上了她的喉部。
是一把刀。刀身约莫二十厘米长,在午后的光线下泛着暗淡的金属光泽。持刀的手很稳,刀尖微微陷入她的皮肤。
“别出声。”一个压低了的男声在她耳后响起,带着浓重的当地口音和一股混合着烟草与口腔异味的呼吸,“听话,我不伤你。”
小赵浑身颤抖,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她被半拖半拽地带离小路,走向山坡下方一处更为隐蔽的洼地。
途中,她甚至能清晰听到不远处有行人经过的脚步声和断断续续的谈话声,但脖子上的刀让她发不出任何求救信号。
洼地里杂草高过膝盖,男子用一只手将她按倒在地,另一只手仍持刀抵着她的脖颈。
他头上套着一个粗糙的牛皮纸袋,只在眼睛位置撕开了两个不规则的孔洞。透过孔洞,小赵只能看到一双深色、毫无情绪的眼睛。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成了小赵人生中最漫长的噩梦。
男子粗暴地扯下她的牛仔裤和内裤,整个过程中,那把刀始终没有离开她的颈部皮肤。
他身体压上来时,小赵闻到了更浓烈的烟味和汗味,感觉到对方粗糙的工装布料摩擦着自己的皮肤。
完事后,男子迅速起身,提上裤子,什么也没说就消失在了山坡的另一侧。小赵瘫在草丛里,
浑身发抖,直到确认对方走远,才哆嗦着穿好衣服,跌跌撞撞地跑向最近的派出所。
二、现场与DNA
接到报案后,海拉尔公安分局刑侦大队副队长刘建军带着技术人员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那片洼地的杂草有明显压痕,提取到了几根不属于受害者的生物检材。
由于当时条件限制,野外DNA提取保存技术尚不完善,刘建军当机立断:“立即送受害人去医院,做规范提取。”
医院检查室里,女法医王敏轻柔地指导着小赵配合采样。“我们会抓住他的,”
王敏看着眼前这个眼神空洞的年轻女孩,声音坚定,“一定能。”
样本送回实验室后,技术员连夜进行检测分析。第二天下午,结果出来了:成功提取到完整男性DNA分型。
刑侦大队立即将数据录入全国DNA数据库进行比对——然而屏幕上跳出的结果是“未匹配到相符数据”。
“没有前科?”刘建军皱紧眉头,“这不符合常理。”
通常而言,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距离行人路径不足百米处实施强奸的罪犯,多半有暴力犯罪前科。
但这个嫌疑人,在公安系统的记录里竟然是一片空白。
专案组迅速成立,对案发周边三公里范围内的居民区、工地、临时居住点展开地毯式摸排。
小赵回忆,嫌疑人身高约1米72-75,体型偏壮,手部粗糙,口音为本地东部片区方言,年龄估计在30至45岁之间。
但这些特征在海拉尔这个流动人口众多的城市里,如同大海捞针。
一个月过去,排查了超过两千名符合基本特征的男性,案件仍无突破性进展。
三、变本加厉的犯罪
就在警方一筹莫展之际,第二起案件发生了。
5月17日中午,18岁的高二学生小雅在前往学校的路上遭遇……。
地点同样是一个山坡路段,距离第一起案件发生地仅四公里。手法如出一辙:从背后突袭,持刀威胁,拖至隐蔽处实施强奸。
但这次,罪犯的行为升级了。
据筱雅回忆,施暴结束后,男子从工装裤口袋里掏出了一部老式翻盖手机——银灰色,外壳有磨损痕迹。
他对着赤身裸体的筱雅拍了几张照片,闪光灯在昏暗的树丛中刺眼地亮起。
“敢报警,这些照片就会出现在你们学校门口,还有网上。”男子的声音嘶哑低沉,每个字都像冰冷的钉子,“我说到做到。”
筱雅蜷缩在草丛里,甚至不敢抬头看对方的脸。但她记住了更多细节:那双布满老茧和细小伤痕的大手;
褪色的深蓝色工装裤,膝盖处磨得发白;黑色劳保鞋,鞋边沾着干涸的泥点;还有那股浓重得令人作呕的烟味,像是长期吸食某种劣质烟草的气味。
警方在现场树丛中提取到了三枚烟头,品牌为“北疆”牌——一种在当地市场份额不足5%的低端香烟。
经过DNA检验,确认与小赵体内提取的样本来自同一人。
“这是个重大突破口!”刘建军在案情分析会上指着投影屏幕上的香烟照片,“全市售卖这种烟的店铺不会太多,而且购买者应该有相对固定的习惯。”
专案组随即对海拉尔全市367家烟草零售点展开排查,重点询问4月至5月期间“北疆”牌香烟的购买者。
与此同时,警方加强了对各山坡路段的巡逻,特别是上下学、上下班高峰时段。
四、失控的两个月
然而,警方的布控似乎并未吓退罪犯。在接下来的6月和7月,又连续发生了四起类似案件。
受害人均为16至20岁的年轻女性,作案时间全部选择在上午10点至下午3点之间,地点均为相对偏僻的山坡、堤坝或废弃工地周边。
罪犯的胆子越来越大:从第四起案件开始,他不再佩戴任何头套遮掩面部;每次作案后都会拍摄受害者裸照;威胁话语也越来越详细具体。
“我知道你在三中……班,”他对第六名受害者说,“你每天中午12点40分经过这里。
如果警察找我,你的同学和老师都会看到这些照片。”
这种精准的威胁让受害者们陷入更深的恐惧。
六名报案者中,有两人是在案发数天后,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才鼓起勇气报警的。而警方根据种种迹象推测,可能还存在未报案的受害者。
“他在观察,在挑选,在研究受害者的生活轨迹。”
犯罪心理专家分析道,“这不是随机冲动犯罪,而是有预谋、有选择的系列犯罪。他从中获得的不仅是性满足,还有控制感和权力感。”
海拉尔警方承受着巨大压力。局里抽调了更多警力组成便衣巡逻队,与辖区内所有中学、职校建立联动机制,向女学生发放安全提醒手册,并通过媒体呼吁女性尽量避免单独行走偏僻路段。
或许是警方的密集行动产生了效果,2007年8月之后,系列强奸案戛然而止。罪犯就像人间蒸发一样,再未出现。
五、沉寂与转折
时间一晃过去了两年。
2009年9月,呼伦贝尔市陈巴尔虎旗的草原已泛起初秋的金黄。
对于世代居住于此的牧民而言,牲畜是他们最重要的财产。
因此,当巴彦哈达苏木的牧民宝音在清晨发现自家牛圈少了四头成年奶牛时,这个蒙古族汉子急得眼睛都红了。
“一头牛就是一万多块钱啊!”宝音在派出所里声音发颤,“警察同志,一定要帮我找回来!”
陈巴尔虎旗公安局迅速成立专案组。然而调查刚刚展开,邻近几个苏木(乡)相继传来类似报案:
短短一周内,五个牧民家庭共丢失了十七头牛。
作案手法相似,都是在深夜破坏简易围栏后驱赶牲畜,现场遗留有车辙印迹——推测使用了小型货车或改装农用车。
技术人员在第三次失窃案的围栏边,发现了一枚只抽了两口就被丢弃的香烟。烟蒂上印着的品牌名称让现场老侦查员多看了一眼:“北疆”。
“这烟在咱们牧区很少见啊,”他小心翼翼地将烟头装入证物袋,“城里都不多,更别说这儿了。”
DNA实验室里,技术员小张对这枚烟头进行了常规检验。
当他把得到的DNA分型输入系统进行比对时,最初只是想排除一下内部人员或无关人员的可能性。
然而,当数据库匹配结果显示“与2007年海拉尔系列强奸案嫌犯DNA相符”时,小张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师傅!快来看!”他朝门外喊道。
刑侦大队长冲进实验室,再三确认屏幕上的信息。“立即联系海拉尔市局!”他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告诉他们,当年那个‘山坡色魔’,有线索了!”
六、并案侦查
两个小时后,海拉尔公安分局刑侦大队的办公室里,刘建军握着电话的手微微颤抖。
“确认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好,我们马上派人过去。不,我亲自带队。”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放下电话,刘建军环视办公室墙上那些已经泛黄的案件照片——小赵、筱雅、还有其他四个女孩的面容(已做保护处理)。
两年了,这些面孔和她们空洞痛苦的眼神,时常出现在他的梦里。
“老伙计们,”他对办公室里几位当年参与侦办的老同事说,“那畜生露面了。在陈旗,偷牛。”
一阵短暂的寂静后,办公室里爆发出压抑已久的激动情绪。
次日,两地警方成立联合专案组。通过对牧区盗牛案现场的重新勘查和周边走访,几条关键线索逐渐浮出水面:
1. 案发时段,有牧民曾看见一辆深绿色旧款皮卡车在附近出没,车牌被泥巴故意涂抹;
2. 五处失窃地点分布呈扇形,圆心区域指向一个废弃多年的牧场管理站;
3. 管理站近期有人员活动痕迹,室内发现多个“北疆”牌烟盒;
4. 周边牧民反映,近两个月有一个自称“老王”的陌生中年男子在此暂住,称是来收购旧牲畜围栏材料的。
“这个人对牧区环境很熟悉,但又不是本地牧民,”陈旗的侦查员分析道,“
他知道怎么驱赶牛群,知道夜间巡逻的薄弱时段,还知道哪些家庭青壮年外出打工,只剩老人妇女留守。”
联合专案组决定对废弃管理站进行24小时秘密监控。
同时,技术人员从管理站内提取到的烟蒂、水杯等物品上,再次检测到了与强奸案现场完全一致的DNA分型。
“就是他。”刘建军看着检测报告,深吸一口气,“准备收网。”
七、抓捕
9月28日凌晨4点,草原上的气温已降至接近冰点。废弃管理站周围,四十名警力悄然完成了合围。
5点20分,管理站破旧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一个穿着深蓝色工装的中年男子揉着眼睛走出来,径直走向墙角小便。在他转身准备回屋的瞬间,埋伏在两侧的特警队员猛扑上去。
“警察!别动!”
男子下意识想要挣扎,但迅速被按倒在地。他的双手被反铐时,侦查员注意到了那双布满老茧和细小伤痕的手——和当年筱雅描述的一模一样。
在管理站的破旧房间里,警方搜出了作案工具:
一把长约25厘米的匕首、数捆用于驱赶牲畜的绳索、伪造的牲畜检疫证明,以及——在一个防水袋里,用塑料袋层层包裹的三部手机。
技术员打开其中一部老式翻盖手机,银灰色的外壳已有明显磨损。相册里,存着数十张不堪入目的女性裸照。
照片背景能看出是在野外草丛、废弃建筑等地,受害者面部大多被拍入画面。
“这些女孩……”刘建军翻看着照片,认出了几个当年报案者的面容,胃里一阵翻腾,“你这个畜生。”
男子被押回公安局后,最初一言不发。
直到警方将DNA比对报告和手机照片摆在他面前,他才终于垂下头,交代了自己的真实姓名:
王贵生,41岁,原海拉尔市某建筑公司装卸工,2006年因酗酒闹事被开除后,一直在各地打零工为生。
“那些女孩……我没想伤害她们,”王贵生声音低沉,“我就是……控制不住。”
据其供述,2007年系列强奸案后,由于警方加强巡逻,他感到压力太大,于是离开海拉尔,在周边旗县游荡。
后来发现牧区偷牛“来钱快”,便利用自己对牲畜的了解开始作案。
至于为什么要保留那些受害者的照片,他的回答令人不寒而栗:“有时候看看,回忆一下。”
2009年12月,呼伦贝尔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宣判:王贵生犯强奸罪、抢劫罪、盗窃罪、强制侮辱罪,数罪并罚,决定执行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法院在判决书中特别指出,被告人在两年内连续强奸六名女性,并拍摄裸照威胁,犯罪手段恶劣,后果严重,社会危害性极大。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