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又不是傻子,凭什么替易知玉去触沈云舟的霉头?这事与她何干?
想到这儿,沈月柔立刻换上一副体贴模样,笑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既是二哥定的规矩,并非嫂嫂不喜我,那拦不拦的……都无妨。不过是在外头站上一会儿罢了,不妨事的。”
她语气轻快,仿佛方才那番委屈抱怨从未有过。
见沈月柔变脸如此之快,易知玉嘴角笑意更深:
“可我总不能让妹妹觉得委屈呀。你既提出来,想来心里还是介怀的。”
她语气温和,却步步紧逼:
“若是妹妹怕与云舟起争执,我可以同你一起,寻个时机再与他商量商量。”
见易知玉执意要将“锅”甩给自己,沈月柔连忙摆手:
“没有没有,我哪里委屈呀?真不委屈!方才就是随口一说,嫂嫂可千万别当真。”
易知玉挑了挑眉:
“不必当真?妹妹当真不觉委屈?”
沈月柔立刻斩钉截铁道:
“自然不觉得!就是随口闲聊罢了,嫂嫂不必放在心上。”
说完,她赶忙转移话题:
“这些小事不提也罢。对了嫂嫂,今日便是咱们约好去听曲的日子。府门外车马都已备妥,妹妹这趟过来,就是特意来接嫂嫂一同出门的。”
她笑容殷切:
“嫂嫂可都忙完了?若是好了,咱们这便出发吧?”
易知玉轻笑一声:
“难为你了,一大清早便亲自来我院里候着。”
沈月柔笑得眉眼弯弯:
“那是自然。我等今日可是等得心焦呢!昨夜一想到能与嫂嫂同去听曲,心里欢喜得大半宿都没睡着~”
她话音甜软,仿佛当真对这场邀约期待至极。
易知玉挑了挑眉:
“哦?就这般迫不及待?”
沈月柔未听出她话中深意,只笑盈盈应道:
“那是自然。先不说醉云楼的曲子新颖难得,单是能与嫂嫂一同出游,妹妹心里便欢喜得紧。”
她语调轻快,仿佛当真只是盼着一场寻常姐妹相聚:
“不知嫂嫂可忙完了?若无事,咱们现下便动身罢——再晚些,怕要赶不上开场了。”
易知玉依旧拿着小鼓逗弄昭昭,语气不疾不徐:
“时辰尚早。待早膳备好,安儿与昭昭用过之后,我们再动身也不迟。去得那般早,曲子不也还没开场么?”
听说还要等两个孩子用过早膳,沈月柔眼中掠过一丝不耐,脸上却笑得愈发和气:
“嫂嫂说得也是。是妹妹太心急了,来得早了些。无妨,嫂嫂且忙您的,我在这儿坐着等便是。”
易知玉轻轻“嗯”了一声,便重新垂眸与昭昭玩闹起来。
沈月柔心中虽有些焦躁,但想着易知玉既已应下,应当不会临时反悔,陪孩子用个早膳也耽搁不了太多工夫。横竖时间还早,总归误不了事。
于是她便耐着性子坐下等待。看着易知玉时而逗弄沈昭昭,时而为刚起身的沈慕安整理衣襟,那副温馨和乐的画面,让沈月柔忍不住暗暗撇嘴。
——沈云舟没死,竟改变了这么多事。
易知玉得了庇护便罢,如今连沈慕安与沈昭昭也被这般精细娇养着。
不过是用个早膳,竟围了这许多下人婆子伺候,排场大得扎眼。
沈慕安被养得白白胖胖也就罢了,那沈昭昭更是被娇养得像个雪团儿似的,小脸粉润莹白,简直是脱胎换骨。
要知道,在她的记忆里,沈昭昭何曾有过一日福气?
这般境遇,让沈月柔心下多少有些疑惑和奇怪。
明明……不该是沈昭昭养在易知玉身边才对。
究竟是哪一环出了差错,让这个沈昭昭没被调换的?
而且,名字也不该是“沈昭昭”的呀!……怎会连这也变了?
沈月柔忍不住开口试探:
“嫂嫂,昭昭这名字取得真好听——是嫂嫂起的么?”
易知玉此时已领着孩子在桌边用早膳,闻言抬眸,淡淡应道:
“并非我取的名。是你二哥早先便想好的。”
沈月柔心下了然。
果然……又是因着沈云舟没死的缘故。
连取名这等事,也因他而改了轨迹。
易知玉看着沈月柔眼珠滴溜溜转个不停的模样,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她手中动作未停,仍温柔地喂着昭昭,视线却已收了回来。
片刻静默后,易知玉温软的嗓音轻轻响起:
“沈宝珠。”
“啊?怎么了?”
一旁坐着的沈月柔下意识应声,话出口的瞬间,她整个人如遭雷击,骤然睁大了眼睛,脸上满是惊骇。
她缓缓转头,正对上易知玉那双含着笑、静静望着自己的眸子。
沈月柔心头猛地一沉,慌忙低下头,避开了那道仿佛能穿透一切的目光。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易知玉方才喊的什么?
沈宝珠?
不、不会是她听错了吧?
易知玉怎么可能叫她沈宝珠?
明明她现在……是沈月柔啊!
为什么易知玉会突然这样唤她?
难道……她发现了什么?!
一股寒意从脊背窜起,沈月柔指尖冰凉,脑中一片混乱。
她拼命回想方才那一声,试图说服自己只是听错了。
对,一定是听错了……
可就在这时,易知玉的声音再度响起,清晰、平稳,一字一字敲进她耳中:
“我说,沈宝珠。”
这一次,沈月柔听得清清楚楚。
易知玉真的在叫她——沈宝珠。
她真的这么叫了!
怎么回事?她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唤自己?
难道她真的察觉了什么?!
沈月柔眼珠疯狂转动,浑身僵硬,连头都不敢抬。
许久,她才勉强稳住心神,缓缓抬起头,嘴角扯出一抹僵硬到近乎僵硬的不行的笑,看向已不再盯着自己的易知玉,强作镇定道:
“什么沈宝珠……嫂嫂怎的连我名字都叫错了?我是沈月柔。”
她的一举一动、每一分神色变化,皆被易知玉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