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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逐日
    能够再次作为一个正常人活着的落婴,无比开心。

    而且她很快就发现,她能看得更远,听得更真切,天地万物在她而言,纤毫毕现。

    一束夜告诉她“你已经是一名武者了,那随着你而飞舞的黑色光息,便是武魄,要记得,你的武魄是暗之属,故而称之为暗魄。”

    自落婴附魂于苍月凌霄之后,一束夜便自然而然地给她讲述有关武者的一切,而且已经教会了她飞翔与控魄。

    事实上,除了一些概念性的东西,其他的实际施用,落婴基本算是一点就通一试就会。

    无它,苍月凌霄作为惘界暗属天谓层次的绝对重宝,令落婴的武者天赋出奇的高,别说是成为世间凤毛麟角的顶尖高手,便是天谓至强之境,也不是无望。

    天谓至强,一个纪元大世也才五个甚至不足五个。

    关于纪元的更迭,一般由三种原因确定。

    第一,出现五个天谓至强。

    第二,发生影响范围极广的大事件。

    第三,出现破道者。

    根据羽裳烬的立境,以一束夜对落婴的估计,哪怕把一切都做最坏打算,问道一境也是落婴的囊中物。

    而问道一境,已然足以傲视天下绝大多数武者了。

    现在的落婴,大概就是闻法三境的样子,不过一束夜很清楚,很快她就会超越自己和以画。

    以画却不开心了,因为她发现自己‘失宠’了。

    整整一天,一束夜都跟落婴黏在一起,一大一小,说不完的话。

    俨然就是一对极其和睦的师徒了。

    “落婴,你以后管他叫师父吧。”以画说。

    “哥哥。”落婴朝一束夜投去询问的目光。

    一束夜温柔地说“都可以,你喜欢哪个就叫哪个。”

    落婴就又甜甜地叫了声哥哥。

    一束夜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

    以画在一旁狂翻白眼,同时作干呕状。

    落婴关切地问“姐姐你怎么了。”

    以画无奈,只好说“姐姐晚饭吃撑了。”

    可聪慧的落婴经过一束夜一整天的教导,岂会不明白这个美丽的小姐姐在说谎,武者怎么会吃撑呢?凡俗的食物对武者而言,已经和零食无异,吃不吃两可。

    落婴就手足无措起来,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落婴让姐姐不开心了?”

    以画一时语塞,支支吾吾,最后一咬牙,嘴里蹦出一句“小落婴,以后叫我师娘好吧?”

    落婴眨了眨眼睛,双手轻轻地捂住嘴巴,欢快地笑起来。

    一束夜一本正经,“落婴,以后你就——”

    话未说完,落婴就立刻止住笑,恭恭敬敬,清声道“师父!”

    到傍晚的时候,三人一起飞上天空,看日落。

    “我更喜欢日出。”落婴小声地说。

    “我也是。”以画说。

    “没有日落,哪有日出?”一束夜说。

    “错!是没有日出,哪有日落!”以画反驳。

    落婴想了想,问“先有日出,还是先有日落?”

    一束夜和以画均陷入深思。

    这似乎是个无解的问题,太阳本就是世界诞生之初的源物,过于古老,谁也不知道诞生之刻,它处于天空的哪个位置。

    又似乎是个无谓的问题,因为即便知道了,也不能带来什么确切意义。

    落婴见师父师娘都默不作声,便换了个话题,不过还是有关太阳的。

    “师父师娘,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是我小时候,一个小伙伴给我讲的。”

    一束夜说“好啊。”

    以画笑眯眯地看着她。

    “传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个人,长得很大很大,像山一样,但他的胆子又特别小,他非常害怕黑暗,每当夜幕降临,他就点起无数的灯,来照亮自己和周围的一切,才敢睡去,终于有一天,他厌倦了,他决定追逐太阳,寻找到太阳睡觉的地方,他想,那里一定充满着永恒的光明。”

    “这家伙不太聪明的样子。”以画啧啧道,“那他找到了吗?”

    “没有。”落婴很失落,“他累倒在路上了,那一天夜里,他已经没有力气再为自己点燃灯火,然后死在了黑暗中。”

    落婴忽然又惊叫一声,满面愧色,“师父听了这个故事会不会不高兴啊?”

    毕竟,这个故事里,黑暗可完全没有代表什么好的一面。

    一束夜却没有回答她,因为他已经神游物外。

    世上事,千奇百怪,有此巧合,也属正常,他想。

    他曾经所在的世界,是有与此极其类似的神话的。

    落婴讲的这个故事,其实他也早就知道,事实上,惘界很多风物故事,他都知道。

    因为他的师尊有很多书,记录了很多惘界的事,不过听她说,那些书也是她在另一个人那里借来的,而他的师兄羽裳烬也常常给他讲星海琉璃之外的事。

    所以他对惘界,绝非一无所知。

    如今再听到这个故事,他还是忍不住出神了。

    他还是怀念不在此界的故乡。

    尽管那里是那样的暗无天日。

    “师父。”落婴拉了拉一束夜的手。

    一束夜虽恍惚,却一心二用了,并没有忽略落婴说的每一句话。

    “当然不会。”一束夜说,“那么,再后来呢?”

    落婴愣了一下,确认自己记忆中的故事就是这样,于是摇了摇头。

    “后来就没有了。”她说。

    “其实是有的。”一束夜笑着说。

    落婴吃了一惊,“后来呢?”

    一束夜就把在星海琉璃的书里看到的内容说了出来。

    “后来啊,巨人赶路时候用过的手杖,化作了一片美丽的森林,他的血化作汹涌的江河,一路奔流向太阳的归处,他的身躯,则变成了巍峨的山脉,知道吗?这就是现如今地原的三处巨人栖息之地,灯林,巨流河,还有载天山,很多巨人们,便世世代代生活在这三个地方,而且他们勇敢无畏,不怕黑暗,他们把这位追逐太阳的巨人奉为祖先,尊称他为‘明’。”

    黑暗天幕中,落婴的眼里充满了光明。

    以画十分有兴趣地说“以后一定要去看看巨人。”

    她是从没听说过这个传说的,也并不知道世间还有巨人这种生灵。

    惘界太大,历史太长,身处其中,很容易体会到什么叫做渺如蝼蚁。

    身下的凌城,华灯已燃。

    于天空中的武者,也并不只是他们三个。

    他们有的赏景,有的摆摊,总之各色各样,皆有所为,似乎本质上,跟那些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

    一束夜等三人飞得并不高,所以凌城的街景在他们眼里一清二楚。

    落婴看到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指着天空说“武者……我也想飞啊。”

    他的母亲便拍落他的手,呵斥着,无非是害怕惹来祸事。

    这一刻,武者与普通人,又全然不是同一种生灵了。

    落婴紧紧抓住了一束夜的胳膊,仿佛是在害怕。

    害怕一步踏空,跌落尘埃,害怕像童年时期看到的那般,无能为力只能等死。

    在天空中看日落,是跟平时有点儿不一样。

    她很喜欢。

    一束夜又一次轻轻摸了摸她的头,“不要害怕。”

    他想起了阿采,那个常去找他玩儿还给他带吃的的狱卒的女儿。

    那狱卒除了女儿,无亲无故,媳妇早就病死了,他又烂赌,败光了本就不多的家产,所以只好带着女儿一起生活在狱卒营房中。

    阿采在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肯定是已经结婚生子,再就是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最后寿终正寝了吧,是的,一定是这样,一定是。

    她是个好女孩,一定会过得很好,他不止一次的这样想。

    也许没有什么不为什么,他想,也许就是因为阿采,所以那一天,我才那么想要救下她。

    她应该像阿采一样,她就应该好好活着,结婚生子,天伦之乐,寿终正寝,美满一生,而绝非是陷于歹人之手再惨遭荼毒的短暂悲哀的一生。

    不过那一天,他并没有想起阿采。

    可阿采,已刻入他的灵魂。

    那是属于他的永恒光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