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步履沉重的离开皇宫。
苏谨以辞官相挟,朱棣却没有洒下雷霆震怒,只是冷着脸让几人离开。
任亨泰心里清楚,这一次景清家乡无辜百姓的性命,应该是能保下了。
只是苏谨的牺牲有点大,没来由的触怒龙颜。
“慎之,苦了你了...”
“老大人说的哪里话”,苏谨笑笑,似乎并不以为意:“身为臣子,劝诫陛下不是应该做的吗?”
“是,只不过这一次...唉,老夫也不知该怎么说了,总之,感谢。”
李仕鲁凑了上来:“慎之,天色尚早,不如去老夫官廨一叙?”
“不了。”
苏谨笑着拒绝:“难得今日没什么事,小子想回家歇歇。”
虽然苏谨在笑,但还是能看到他眼底的疲惫。
“嗯,自正旦之日后,慎之就没歇过一天,是应该好生休息一下。”
说着,拉着还想说什么的任亨泰,笑着叉手行礼告辞。
挥手送别几人,徐增寿忽然从他身边经过,冷冷的哼了一声。
苏谨这个‘孤臣’算是做成功了。
文官不喜欢他,认为他是个武痞。
武勋也不喜欢他,认为他不过就是个弄臣。
整个朝堂,苏谨好友寥寥,政敌倒是比比皆是。
徐增寿当年还是苏谨派人救出来的,本来应该关系不错。
只可惜苏谨和李景隆不大对付,而李景隆和他徐家兄弟俩是发小,光着屁股玩大的。
爱屋及乌,恨屋自然也要及乌,徐增寿现在看苏谨也很不顺眼。
但苏谨没有理会,笑着冲他抱了抱拳,转身离开。
徐增寿就一傻蛋,不是傻蛋能让朱允炆那小子弄死?还是在南京城破之前。
在马三的伺候下,苏谨登上马车才吁了口气。
非是他和景清有什么交情,非要帮景清说话,而是不得不为之。
瓜蔓抄这件事自己不知道则以,一旦知道,不出手救人就不行。
无他,唯仓库耳。
苏谨深知系统的尿性,若是视而不见,不管受景清牵连的无辜百姓,
保不齐仓库门就得给自己关上一扇两扇的,到时候自己找谁哭去?
至于为什么非要用辞官这种办法要挟,苏谨也没办法。
回忆起景清案前后的来龙去脉,苏谨深知朱棣这一次有多震怒。
看着面色平静,但心里面已经疯了。
这个时候的朱棣,是什么话都听不进去的。
为了保住可怜的仓库,苏谨只能无奈选择,这种下策中的下策。
好在,结果应该是好的吧?
“走,回府。”
“是,老爷。”
..................
果然,次日一早朱棣就下旨处置景清案的余孽。
除了他本人已被朱棣磔死,其族人以夷九族处置,并掘其先人冢墓。
但牵连乡里的‘瓜蔓抄’,终究没有再出现。
以往出现这种牵连甚广的大案、要案,文官集团是一定要上书求情的。
但这一次却奇怪的很,以六部天官为首的文官集团,居然一个字都没有说。
因为他们所有人心里都清楚,这一次要不是苏谨,恐怕死的人更多。
谁又会那么不开眼,跑去朱棣面前嘚瑟找事?
景清案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苏谨也照样上朝、下朝,但散朝后去武英殿的次数却明显开始减少。
许多人在猜,是不是因为景清案的影响,一向‘简在帝心’的酷吏苏,终于得罪了皇帝?
但这一次他们学聪明了,没有急着弹劾苏谨、挑拨离间,而是继续观望。
唯有苏谨心里清楚,这是朱棣跟他‘闹脾气’呢。
而且,景清死后,御史台御史大夫一职悬置,朱棣准备如何处置御史台,他也不想参与。
御史台是朱棣留给景清的位置,与都察院并举。
但实际情况却是,李仕鲁无心与他争权,精力基本都放在刑部。
正因如此,御史台的风头一直都压都察院一头,甚至有官员只惧御史台,不知都察院的戏言出现。
但这一次,御史台还能保得住吗?
不知不觉又是数日过去,春暖花开,整个南京一片欣欣向荣。
但朝中却出现一个劲爆的改动————六部官员大迁徙!
不吭不哈的朱棣,忽然就对六部官职动了手。
第一个调令就是吏部。
徐增寿这个吏部尚书职务不变,但朱棣却给他加了广宁中卫总兵官一职,即日上任。
而在朝中接替他工作的,则是户部左侍郎蹇义。
明眼人都知道,蹇义就是下一任吏部尚书,现在缺的不过是资历罢了。
但这份调令中最令人疑惑的,还是徐增寿这个广宁中卫总兵官。
广宁中卫就在辽东诸卫的身后,也就是山海关一带。
与其说是为苏谨的辽东军保障后路,但谁又知道,是不是在他身后加了一道枷锁?
以徐增寿定国公的身份,苏谨即便职高一筹,恐怕也调动不了。
第二个大变动,居然还是朝廷最重要的部门——户部。
户部尚书郑赐卸任,迁往他部。
永乐朝,朱棣定下的规矩,重要部门天官不得连任,以防结党。
郑赐虽然刚干了一年就调任,但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但值得深思的是,他调任的新位置——工部尚书。
原工部尚书苏谨卸任工部,再也不复‘一人双尚书’的情况。
这就难免会引人猜度,是不是陛下因景清案恶了苏谨?
如果是真的,那可是真的——太好了!
但他们什么话都没说,继续冷眼旁观。
不过看到苏谨还站在文官首位,一脸老神在在的样子,腹内也忍不住有些嘀咕。
这哪像失宠的样子啊?
郑赐调任工部尚书后,原户部左侍郎郁新升任户部尚书,右侍郎夏元吉迁左侍郎。
换个角度讲,郁新这个位置可以说是苏谨让出来的。
户部动完,接着就是礼部。
就在所有人盼着,是不是苏谨连礼部尚书的位置,都要丢掉的时候,却纷纷失望了。
礼部尚书还是苏谨,只不过他的副手变成了杨士奇,任左侍郎。
而另一个副手就更奇怪了,压根不是从文官里选出来的,而是一个武勋——张辅,荣国公张玉的儿子。
呵,呵呵。
看到这种任命,文官的嘴角都忍不住抽抽。
寒窗苦读数十载,结果却比不上一个恩荫的武人?
只有少数有心人,却看出了些不一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