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到自己熟悉的河段,陈君平抖开大网撒下去,然后再去收他之前放下去的虾篓子。
山里林间和这些河涧都是藏着好东西的,陈君平用篓子逮过不少大个头的虾子,他还准备再去一趟码头,看看有没有行商运海虾来这边卖,他打算做虾滑球,最好再收点裙带菜和墨鱼,好让他混一锅关东煮。
大网的鳔被拉着抖动,陈君平就知道有鱼入网了,这里的野生皖鱼都笨得很,进了网也不知道逃。
他一共放了三个虾篓,捞出水面的时候每个都是沉甸甸的,打开一看果然收获不小。
陈君平心里美滋滋,想着今晚可以给媳妇做鲜虾汤包了。
大网收获也不小,十来斤重的皖鱼有七八条,另外有一些成人巴掌大的黑背鲫。
陈君平拖着战利品划回岸边的时候,那几个小萝卜头似乎是在等他,一见到他就喊:“平哥平哥!龅牙婆上你家去了,你的小媳妇让龅牙婆打了咯!”
龅牙婆就是黄秋花,因为长了一颗大龅牙,村里的小娃娃都这么喊她。
“帮我看着,回头给你们买糖吃!”惦记媳妇的陈君平拔腿就往家里跑,让几个小萝卜头在原地帮看东西。
没到家就远远看见一群人围在他家门口,黄秋花尖利的大嗓门钻入陈君平耳朵——
“好你个不要脸的狐媚子!破鞋烂货儿!凭你也配给我陈家当孙媳妇?你用的什么手段哄走了我家的银子,快说!不说我就抓烂你这张勾引男人的脸!”
前阵子黄秋花领着陈家几个人回娘家去了,今天才回来,听说陈君平花二百两买了采乐,黄秋花的眼珠子都快瞪爆了。
黄秋花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二百两!陈君平那个兔崽子居然这么有钱!
这还了得!
恰逢陈君平不在家,黄秋花就带着儿媳妇上门了,将躲在屋里的采乐扯出来,又打又骂,李婶听到动静赶过来时采乐已经挨了好几下打,脖子上都被黄秋花抓出好几道血痕。
李婶将采乐护在身后,对着黄秋花的老脸就呸了一口,回骂道:“平小子和采乐可是有镇上大人亲签的婚书的!你个老货好不要脸,想占人家的好处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货色!”
这还是陈君平有先见之明,早早就领着采乐去镇上衙门找媒氏签了婚书,这样一来他和采乐就是正经夫妻,是受大雍朝律例保护的。
想银子想疯的黄秋花哪管这些,“什么婚书不婚书!我是陈君平那兔崽子的祖母,我说不让梁家这个小浪蹄子进门就是不让!呸!一个被卖到镇上给人作妾的贱货!暗地里不知道经了多少男人的手,早不干净了!这么不知检点的小蹄子就该浸猪笼!”
瘦小的采乐躲在李婶身后瑟瑟发抖,眼泪成串往下掉,女子最重要的就是贞操,如今让黄秋花这么诋毁,她以后还怎么见人。
“媳妇!”陈君平挤开人群,瞧见满身狼狈的采乐,一颗心顿时揪了起来,他捧在手心疼宠的人儿,居然被黄秋花这个老妖婆打成这样!
不管旁人如何议论,陈君平三两步跨过去把受惊的采乐搂进怀中护着,“别怕,一切有我。”
靠着夫君结实的胸膛,听着那强有力的心跳声,像漂浮在半空稍微踏错就会掉下去的采乐总算找到了依靠,偎在夫君怀里低泣。
陈君平低头替她擦拭眼泪,看到她脖子上的抓痕时眼神顿时阴沉下来,他把采乐交给李婶,“劳烦婶子把采乐带回屋里,替我照看照看。”
削竹签子的事李大哥已经跟李婶说了,李婶对陈君平很感激,当下就说:“平小子尽管放心把采乐交于我。”
“谢谢婶子。”
再转身时,陈君平的眼神黑沉得吓人,冷冷的盯着疯母鸡似的黄秋花,一字一句的说:“镇上衙门的周三公爷与我是拜把子的兄弟,你若想到那威武堂里坐一坐,我倒是可以请周三公爷辛苦来一趟。”
陈君平可没胡说八道扯大旗,他来这个鬼地方一年多,可不只有窝在杏花村打渔捞虾而已。
周三是镇上衙门的大捕头,他当初也是费了不少劲才搭上关系,稍微一运作就让周三和他拜了靶子,做了异姓兄弟。
之前不想说,是觉得不必要为这点小事劳烦周三哥,可黄秋花竟然敢动手打他心尖上的人,他岂会善罢甘休!
黄秋花就是一无知村妇,在杏花村这一亩三分地能豪横起来,真要到了镇上是屁都不敢放。
一听陈君平和镇上的公爷是兄弟,直接吓成了鹌鹑,干瘪的身体抖啊抖,再不敢多喷一句。
周围看热闹的村民看陈君平的眼神都变了,镇上的公爷对他们这些老百姓来说就是天大的官了!
屋里的李婶也是倒抽一口凉气,拉着采乐的手直说:“这下好了这下好了,看那个老货还敢不敢再闹,你也是个有福气的,虽说在娘家时受了苦,如今遇上平小子,也算是苦尽甘来,后半辈子都有了依仗了。”
采乐用帕子捂着脸哭,真是恨不得把心里的苦楚都哭完,她自是知道夫君疼自己,也知道夫君是个有本事的。
奈何她出身不好,有那样的亲爹和兄弟一处在杏花村住着,往后还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事来。
她就怕自己连累了夫君,给夫君惹了麻烦。
“傻孩子,这是多少人都盼不来的福气,你怎么还哭了。”李婶不解,她觉得整个杏花村的女孩儿都没采乐命好,平小子多有出息的一个人,又懂得疼媳妇,采乐若是不好好握住机遇,万一让有心人钻了空子,还没地方哭去呢。
采乐擦了泪,将心中的不安诉于李婶听,“……夫君待我极好,我就怕自己是个麻烦。”
李婶叹气,拍拍采乐的手,安慰道:“好孩子,你别多想,平小子是个聪明伶俐又有本事的,定然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你那个黑心的爹和兄弟若是敢来磋磨你,你尽管跟平小子说,让镇上的公爷拿了他们,好叫他们吓破胆子!”
院子里头,看情况不对的黄秋花想溜,都不用陈君平出声,几个平日里跟李婶关系不错的年轻媳妇就不着痕迹的堵死了黄秋花的道。
其中一个还笑着打趣:“婶子这么着急忙慌的要上哪去啊,刚才不是还叫嚷着要拿人家平小子的媳妇浸猪笼,这会子怎么又要跑了,可不是自己打了自己嘴巴,没得丢人么?”
黄秋花恨恨瞪一眼这个好事的,诅咒道:“烂了肠子的小贼妇,仔细你男人在外头找个皮嫩的小蹄子了就把你给休了!”
“呸!”那年轻媳妇也是个泼辣的,对着黄秋花的头就抓过来,“你这个黑了心肝的老货,全村上下的大姑娘小媳妇都能诅咒遍了,我让你嘴臭!”
“哎哟,杀人了啊!杀人了啊!”黄秋花被抓了几下,又打不过人家,就扯开嗓子号丧。
她的几个儿媳躲在旁边不敢上前,都知道自家婆婆不是个省油的灯,但村里其他年轻媳妇也不是好惹的,她们可不敢把人都得罪了。
“都给我住手!”陈君平让人把缠打成一团的几人扯开,“要打出去打,这里是我家,在这闹什么闹!”
带头打人的那个年轻媳妇也是最先罢了手。
黄秋花听不懂好赖话,脸又大,只当陈君平还认她这个祖母,立马就抖起了威风,“把这几个小贼妇都抓起来,送到镇上的公差府上好好受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