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毅忍不住驳斥道:“难道不修这条运河,此战大秦便会战败不成?”
“你也说了,百越虽然领土颇大,但却小国寡民。”
“据某所知,百越之中最强大的瓯越男女老少加到一起也不过仅有四十余万人,成丁不过十余万而已。”
“如此小国,我大秦反手可灭!”
秦云手中羽扇指向蒙毅,怒斥一声:“愚蠢!
“你以为大秦的敌人只有瓯越战士么?”
“若不以此河为刀,斩断瓯越国运,瓯越境内的每一颗草、每一滴水都会成为我大秦之敌!”
“那片天地,都会抗拒我大秦的锐士!”
嬴政听的双眼圆瞪。
斩国运!
断国命!
这些词汇只是一听,便让嬴政感觉热血沸腾,大气磅礴。
嬴政已经求仙问神二十余年了,但二十余年间,他见到的方士不过是能驱使蚂蚁组字,或是凝水成冰而已。
何曾有方士如秦云一般,以山川河流为棋盘,助两国杀伐?
这才是求仙问神者该有的格局、该有的气魄!
嬴政豁然起身,躬身拱手:“政某,受教!”
“改日,政某再来拜访。”
嬴政深深的看了秦云一眼,转身就走。
现在,他无比迫切的想要证明秦云的话到底是不是对的。
如果秦云所言不虚,那么此人或许真能帮他求得仙丹,长生不老!
离开东市,嬴政当即道:“传召咸阳城内所有三公、九卿及上将军,于麒麟殿议事!”
蒙毅终于忍不住道:“陛下,微臣观此人不过是信口开河,招摇撞骗之辈。”
“国运之事,未免太过虚无缥缈。”
“自古以来,国家相争,何曾与国运有过关联?”
嬴政略一沉吟后缓缓开口:“朕一统天下,然而统的,却是周天子分封而出的天下!”
“与百越之间,不可相提并论。”
“百越之战,关系重大,不得有丝毫疏漏。”
“速去!”
蒙毅无奈,也只能躬身拱手:“微臣,遵命!”
很快,王绾等三公九卿便齐聚麒麟殿。
“臣等,拜见陛下!”
嬴政缓缓点头,指向悬挂于自己身后的坤舆图。
“朕要在此地修筑一条运河,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文武群臣当即上前观看。
屠睢有些不情不愿的说:“若是修筑此运河,势必耗时良久。”
“末将以为,完全可以待末将领兵打下百越之后,征募百越之民修筑此河。”
就是因为此次南征,屠睢才被嬴政任命为上将军,甚至任命为假国尉,可临时统御天下兵马。
如果现在开始修运河,那显然南征之事就会被拖延,到时候还会不会让他挂帅出征,可就不一定了。
治粟内吏颜正初怒道:“你个匹夫懂什么?”
颜正初转而面向嬴政,躬身拱手。
“陛下,若能在此处修筑运河,对于南征百越和日后治理百越都绝对是一大助力!”
“此运河沟通湘江、漓江,可以引湘江水入漓水,将南北河运彻底打通!”
“若能修成此运河,转运粮草将会极其顺畅,所需耗费,不过是原本的十分之一。”
“微臣以为,此运河,该修!”
李斯微微皱眉:“但修筑运河,同样耗时良久,或许便会错失战机。”
眼瞅着一众文武要开始争执,嬴政开口道:“若不修此运河,此战胜算,有几成?”
屠睢用力拱手,沉声道:“末将愿立军令状,此战若败,末将提头来见!”
李斯也开口道:“陛下,此战之前臣等已经与陛下细细盘算过,胜算当在八成以上。”
听到朝臣们如此说,嬴政眉头紧锁。
虽然这运河修筑出来之后确实会便于南征。
但若是南征本就有八成的胜算,却也没必要再为了那一两成的胜算等待几年时间,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去修筑运河。
思索间,嬴政突然发现王翦垂手站在麒麟殿边缘,目视脚尖,沉默不言。
“武成侯以为,此战如何?”
王翦心中无奈。
他早就认为南征的策略有问题,但王翦懂进退,更珍惜自己的性命。
灭楚之后,王翦就解甲归田,如果不是这一次嬴政将咸阳所有上将军全都召到麒麟殿议事,王翦根本就不会入宫,更不会发表任何意见。
然而,王翦却也不希望大秦遭受一场惨败!
沉吟半晌,王翦才终于开口:“若是末将挂帅,必先修运河!”
“若不修此运河,末将,必败!”
屠睢感觉脸颊火辣辣的疼。
如果王翦挂帅都会战败的话,那他自己就更不用想了,至少也是个全军覆没,甚至可能在战场上殒命!
嬴政豁然起身,目光灼灼的看向王翦。
“武成侯何出此言?”
王翦认真的说:“末将领军覆灭楚国后,曾于楚国当即征募士卒继续南郑,覆灭百越之一的句吴部落。”
“进入百越之后,句吴士卒未曾给末将带来多少麻烦,但句吴的毒虫、瘴气等却让末将麾下将士频频出现伤亡。”
“末将以为,征战百越重要的不是带多少士卒,而是克服百越的地利!”
王翦看向嬴政身后的坤舆图:“若是有了这条运河,朝廷便可转运大量粮草、药品前往前线,接应水土不服的将士回到大秦。”
“虽不能完全破除百越地利,却也让我大秦将士有了足够的药品保障。”
“且百越之民大多善于在山林之中潜藏,此战定然耗时良久,若无此运河,久战之下,前线粮草如何保证?”
王翦拱手道:“所以,末将以为,这河,当修!”
嬴政面色如常,但拢在袖中的双手却在微微发颤。
这,就是秦君子所说的那片天地,都会抗拒我大秦的锐士么?
而这运河担负起的责任,不正是斩断了百越之地的地利!
“秦君子,绝非常人!”
“或许朕的长生机缘,就落在秦君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