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长白山的梨花涧

    挨着傍晚，天渐渐黑了。

    雨，还在下。

    下得很小，如泣如诉。

    裹挟的风，却突然就感觉冷得刺骨。

    从武敦死后，苏白就撤了大军。

    北燕大军全部撤回，这一战，不费一兵一卒，还了边境安宁。

    士兵们非常高兴，这是他们打过最轻松的仗。

    天全黑了，雨也停了，天空中居然出现了微弱的星光。

    军营里升起了一堆一堆的篝火，士兵们杀了几只羊，放在火上烤着。

    有人搬来了酒，营地里，士兵们说着荤话，笑得开怀。

    最大的营帐里，是苏白歇息的地方，也升了一堆篝火，上面烤着一只肥美的羊腿。

    陈昭在给羊腿翻面，一言不发。

    外头，谢启叫了一声殿下，进了营帐，看着苏白一脸的敬佩，“殿下，绝了，属下佩服到五体投地。

    原本属下还以为武敦领兵，咱们人多，输是不会输，但是肯定损失也不小。

    可别小看北燕，北燕虽说是小国，但是打起仗来，六亲不认，那叫一个蛮横。这下好了，有了殿下深入敌国，釜底抽薪，这仗，不用打了。”

    说到深入敌国，谢启竖起大拇指，天知道当他从陈昭那里听到那些消息的时候，嘴22巴张大到都能塞入一个鸡蛋。

    “哈哈哈，说实话，以前，属下还挺看不起那些文臣，觉得他们光靠两片嘴皮子，说几句这那那这的话，便身居高位，坐享俸禄。如今有了殿下这一出，属下觉得以前还是有误解，嘴皮子用好了，可以救命……”谢启看起来非常高兴，这个结果，已经好出他的预期太多太多。

    只要打仗，就肯定有伤亡，每次看到昨儿还一起喝酒的兄弟，隔日就没了，哪怕打了胜仗，也高兴不起来。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一将功成万骨枯。

    没有见过战场的血腥和残酷，根本无法理解他们这种感情。

    刀口上舔血的人，对生命，才俞加敬畏。

    苏白并不介意他话里不得体的地方，嗯了一声，“自己倒酒喝，这些日子，辛苦了。”

    谢启一下没适应，一个皇子居然这么好说话，尴尬地笑了笑，双手在衣服上搓了搓，“嘿嘿，殿下，不用，不用，外头有酒，我和兄弟们喝就好。”

    苏白看向他，示意了一下：“倒酒，和陈昭喝两杯。”

    陈昭手一顿，眼睛一下就垂了下来。

    谢启看看苏白，又看看陈昭，他是个大老粗，也不懂什么细节，但是老大叫他喝，那就喝，“好嘞殿下，咱们……一块喝？”

    苏白点点头：“好。”

    谢启嘿嘿笑了两声，脸上的一道刀疤在灯下显得格外醒目。

    他搓了搓手，拿了三个碗，倒了酒。

    苏白走过来，在篝火旁坐下。

    陈昭撕了一块肉给他，苏白接过，咬了一口：软，嫩滑，细腻，“不错，想不到你还有这个手艺。”

    陈昭低着头：“以前在野外的时候，陈伯教的。”

    苏白：“嗯，手艺不错。”

    谢启端着酒过来，笑道：“殿下，这可是北境特有的野山羊，别的地方吃不到，好吃就多吃点。”

    苏白接过酒，喝了一口，看陈昭端着碗不动，和他的碗碰了一下，“喝。”

    陈昭眼睛闪了闪，捧着碗把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哟呵，小公子的酒量见涨啊，从前可从来不见你喝酒。

    这虽然是真正的战场，但是却没有真正打起来。

    若真打起来，那血流成河的场面，才吓人呢，多少新兵头看到一剑削掉一条胳膊，能吓到尿裤子。

    你这有点不舒服也正常，黑压压的一大片人，那阵仗摆着，一般人站都站不住。

    咱们能上战场的兄弟，那都是英雄。”

    谢启拍了拍胸脯，语气里满是自豪。

    他不知道陈昭想什么，看他有点闷闷不乐，想当然的以为是被战场吓到了。

    陈昭没有接话，把碗递过来，却不看他。

    “哟呵，喝上瘾了这是。”

    谢启呵呵笑着，赶紧又给陈昭满上。

    自己喝了一大口，喝完直吸气，“这酒真他娘的辣，够劲儿。”

    苏白端着酒，看向陈昭：“慢慢喝，还早呢。”

    谢启赶紧端起碗：“就是就是，来来来，殿下，走一个，今儿开心，不醉不归。”“哐…。…”

    三人喝酒吃肉，一坛酒，很快就见了底。

    谢启打开窗，伸手一捞，就捞进来一坛，“嘿嘿嘿，就知道殿下你也高兴，还好属下早有准备。外头还有好几坛呢，管够，喝！”说着，又给几人满上。

    陈昭平时不喝酒，这几碗喝的又急，看起来有些醉了。

    篝火把他的脸，印得红红的，神情有些无措又无奈。

    说完，看了一眼碗里的酒，一饮而尽。他的眼睛依旧垂着，一副无力的样子。苏白问他：“感觉如何？”陈昭低着头：“还好。”苏白：“想说什么？”陈昭：“没有。”

    眼睛直直地盯着苏白：“殿下定要统一天下。”一句话说得又急又快，仿佛怕像被谁追着似的。

    说完，直直地倒了下去，睡着了。

    苏白收回视线。

    在权利之下，每个人的命运都是一样的，入了局，都是棋盘上的棋子。

    从前的陈家是。

    现在的武家是。

    这是命运的禁锢和枷锁。

    若说有什么可以改变，那就是天下太平，明君做主。

    夏帝是明君，只是他对于权利的绝对掌控的**，也是绝无仅有的。

    在这种特定的时代背景下，在权利和利益面前，人命，就如草芥。

    谢启正啃着羊肉，看陈昭倒下去，嫌弃地撇了一眼：“小公子这个酒量不行。”“殿下，刚刚小公子说什么，什么……天下。”

    苏白看了他一眼，谢启赶紧嘿嘿笑了两声，“嘿嘿嘿，属下，多嘴，多嘴了。

    殿下，你多吃点，这可是长白山的野山羊。

    知道殿下要来，属下特地带了一队人去猎的。”苏白喝了一口090酒：“长白山？”

    谢启点点头，指着窗外的那座山，“喏，北境一马平川，只有这座山，叫长白山。

    是当地人的神山，听说，长白山还住着神仙呢。

    别看山只有一座，但是长白山非常非常大，里面有非常多的奇珍异兽。

    不过大家平时只在外围打打猎，里面都没人敢去的，说是怕惊扰了住在里面的神仙。”谢启说得煞有介事，一个大老爷们，有点神神叨叨的说话，看起来违和又搞笑。

    苏白笑了笑，显然是不信，神话故事，都是骗骗老百姓的。谢启看苏白不信，又说到：“殿下别不信啊，是真的，不说别的，就说长白山南面，有一条山涧，每年春天，梨花开满半山。

    这北境，别的地方，别说梨花，就是路边的野花都难看到一朵，但是长白山南边的山涧，一开就是一大片，但是光开花不结果……”谢启看苏白感兴趣，把耳朵里听到的那点东西倒得干干净净。

    苏白低头沉吟，开口问道：“你去过吗？”

    谢启连忙点头：“当然了，属下在这里十年，年年都去看，年年都去拜拜。”苏白起身，走到桌前，拿出一个盒子，打开盒子里的画，“这个地方，见过吗？”谢启擦了擦眼睛，指着画上，“没错了，就是长白山的梨花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