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白雾露重。
宫门口,上朝的大人们从马车上下来,车夫提着灯照着路。
丞相许致远如往常一样,随着众人准备一道入宫。
吏部尚书赵冀叫住了他。
没说什么事,不过是简单的寒暄了几句。
话里话外的语气,平易近人。
许致远心中却明白,今日赵家要搞事了,来跟他打个招呼,让他别多管闲事。
听这些处在权利中心的人说话,永远要看到他冰山底下的东西。
许致远抬头看看天,赵家出手了,这事一定小不了。
至于针对对象……十有九八是端王。
他记得,这几天的帖子里,有关端王的,有好几件。
能用来做文章的……
许致远想了想:就只有江南铁矿了。
三年前,南边出现一伙起义军,搅得百姓不得安宁,怨声载道。
江南巡抚镇压无果,连上三道折子五百里加急,请求朝廷出兵支援。
端王请命,亲自带兵镇压。
一去才知道事情比报告的更加严重。
朝廷哗然。
但是端王仅仅用了一个月,杀了领头人,解散了起义军。一场祸事,扼杀在摇篮里。
夏帝龙颜大悦,直接把铁矿的管理交给了端王。
众所周知,朝廷官商,一个盐,一个铁矿,都是富得流油的的垄断行业。
谁能掌管这两样生意,不仅是皇恩浩荡得了好名声那么简单,而是实实在在有好处的。
在这之前,皇子中,几乎都是楚王一枝独秀。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立了大功的端王,又拿到铁矿,开始进入权利中心,和楚王分庭抗礼。
只是,极少人知道:
端王的一趟江南之行,是夏帝有意为之,目的就是为了扶持端王,让他名正言顺地走到人前。
因为,也就是那时候,赵家坐上了吏部的第一把椅子。
作为楚王的外祖家,楚王风头太盛了。
对于朝廷来说,这不是什么好事。
从端王上位,两位王爷明着暗着的斗争就没有断过。
若说这里面没有夏帝的推波助澜,许致远是不信的。
作为夏帝,要保证朝政安稳,便绝不会让一家独大。
至于最后,谁能脱颖而出,各凭本事。
七月的清晨,许致远觉得风有些冷,理了理衣襟,往大殿而去。
金銮殿上。
大殿两侧点着两排大烛,照得殿中亮如白昼。
镀金鎏银,金碧辉煌。
夏帝一身黑底金纹的龙袍,绣着沧海龙腾的图案,袍角是翻涌的金色波浪,冕冠上戴着紫玉簪,端端正正地坐在龙椅上。
面容威严,不见喜怒。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齐呼。
夏帝垂着眸,两手置于膝盖,扫视了底下一眼,
“平身。”
一开口,眉宇间都是与生俱来的王者霸气,尽显天子威仪。
按照往常,有大臣启奏了一番。
监察院下孙御史站了出来。
“启奏陛下,江南铁矿因为管理不善,造成重大事故,殒命十人,微臣以为,还是由有相关经验者管理为上。”
众大臣纷纷看过来。
孙御史是赵家的人,这话不就是在说端王管理不善,应该另易他人吗。
在场的人精几乎已经嗅到了硝烟的气息。一个个垂眸敛目,看神仙打架。
许致远不动声色:果然。
龙椅上的夏帝,面无表情,“哦,其他的爱卿有何看法。”
端王那边的人一听,立马站出来,“陛下,此事蹊跷,这三年来,铁矿一直安稳无事,微臣怀疑,其中是否别有内情……。”
接下来,两方人马,各抒己见,唇枪舌剑,大殿上一时热闹不已。
夏帝看着,一言不发。
等他们说的差不多了,才慢条斯理地看向许致远,“丞相如何看。”
许丞相心中一凛,站了出来,
“回禀陛下,微臣以为,双方说的都有道理。
不过,就此定了端王殿下的错,未免太过草率。
事情真相如何,总要查过才知道,避免冤枉了端王。”
上个月,赵家嫡子娶了礼部侍郎家的嫡女,可谓强强联手。
楚王的后盾又多一个砝码,
在这个当口,夏帝绝对不会再动端王。
赵家,太急切了。
有的人,一得意,就容易忘形。
再这么下去,夏帝收拾赵家,是时间早晚的事情。
眼下,夏帝来问许致远,不过是要许致远替他说出他要说的话。
许致远正值壮年,位列丞相,靠的不是不偏不倚,而是揣摩圣意。
果然,夏帝听完这话,点了点头,
“爱卿所言甚是。
其他爱卿可有不同意见?”
赵冀站了出来,
“启禀陛下,微臣不认同许丞相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