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亓儿引了曹文曜道致潜斋,只见陶允栗趴在案桌上哭,曹文曜走到她身边,见她哭得像个花猫,问道,“表妹怎么了?”见有人来,陶允栗赶紧胡乱擦了脸,宝蓝道,“表少爷,我们姑娘是觉着先生布置的课业太难了才哭的呢。”陶允栗不许她说。曹文曜道,“是什么文章,我瞧瞧。”拿起了桌上的纸,只见上头写着,“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何解?”曹文曜笑着说,“这有何难?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无论贵贱,无论是长者还是小儿,只要知道的是自己所值得学习的,便可称之为老师,只要这世间还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就有为自己解惑之人,就有师者存在,换言之,只要这世上有师者存在,就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知道的。”
陶允栗赶紧拿了笔,道,“你说的慢些,我记不住。”李云弢劝到,“囫囵吞枣地记住是没有用的,表妹应该自己去理解。”陶允栗给了他一个白眼,心想,“如果我能理解,还要你干什么?我早就上青云书院教书去了。”又因曹文曜说的这许多自己都不知道,内心恨恨想,“果然人丑就要多读书,他懂这么多,大概就是深谙这个道理。”
忽见陶允栗腕上金光一闪,曹文曜见她手上多了一个镯子,“表妹这镯子真好看,上次见到表妹还没有呢?如此贵重,想必是陶父的亲长所赐吧?”陶允栗正忙着,没空理他,随口说了一句,“我就买不起这般好东西吗?”“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曹文曜忙解释道。宝蓝笑道,“表少爷别听我们姑娘的气话,那镯子乃是御史大夫府上少爷所赠。”
听了这话,曹文曜急了,“御史大夫府上的少爷为什么要送表妹镯子?”“关你什么事?你在这聒噪得很。”那边陶允栗忙着写文章,苦恼得挠头抓耳,见他问个不停,心内讨厌。曹文曜委屈得撅起了嘴,眼看就要落下泪来。沈嬷嬷赶紧道,“表少爷别听她胡说,那是李家的谢礼,谢我们姑娘上一回儿救了李家少爷的。”“嬷嬷理他作甚?”陶允栗嘴里蹦出一句。曹文曜听说了上次的事情,又听了沈嬷嬷的话,心下释然,又见陶允栗埋头苦作,道,“那我就不打扰表妹学习了。”便开开心心地走了。
待曹文曜来到前厅,曹绾娴见他如此开心,问道,“曜儿何事如此开心?”曹文曜道,“表妹学习刻苦,想来不日考上探花一定没有问题,曜儿替表妹开心呢。”姐妹二人又闲聊了一会儿曹绾茵便协了几个孩子回去了。听得亓儿说陶允栗将曹文曜骂了一顿,曹绾娴一拍桌子,“这个泼猴,看我不拧她的嘴!”常嬷嬷劝她,“姑娘渐渐大了,虽然夫人替她请了女先生教她道理,也应该请个教养嬷嬷教教姑娘规矩,恕奴婢多嘴,老爷的官越做越大,将来为姑娘议亲相看的人家官职必不会低于老爷,咱们私底下说,便是王孙公爵咱们姑娘也配得,那些个人家,哪个不是极重规矩的?即便不说相看,便是以后,夫人与姑娘也免不了与老爷同僚女眷打交道,在家里便罢了,在外头,难保人家不取笑咱们家没个规矩,让姑娘没脸。”
听了常嬷嬷的话,曹绾娴也不得不认真思考起来,觉得她说的不无道理,遂问她有没有人可以推荐,“夫人若信得过奴婢,奴婢保举一人,这人姓俞,乃是端王府的老人,年轻时也曾在禁中教导王子公主,后去了端王爷府上,如今因年事已高,求了端王爷恩典出府荣养,乃是奴婢的姨母。”听得这俞嬷嬷与常嬷嬷有这层因缘,又是曾经是王子公主的教养嬷嬷,大喜道,“若能请了她来,再好不过,银钱住处之类的,便任由她提。”常嬷嬷道,“我那姨母,无儿无女,只一个,喜欢清静,不喜人打扰。”“这无妨,教人将翠竹园理了出来便是。”那翠竹园在院子的北边,因种了一大片竹子而得名,因离其他院子较远,所以也难得是个清净地方。
陶允栗不知道自己即将“雪上加霜”,那边吴先生看了她的文章,“这是你写的?”陶允栗眼神躲闪,回答道,“是学生所写。”吴先生叹了口气,放下文章,拿起一旁的戒尺,道,“伸手。”陶允栗皱起了眉头,瘪起了嘴,却不敢不伸手,待挨了一戒尺,吴先生问道,“你知我为何打你?”陶允栗摇了摇头,心想,“打了人还要问人家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挨打,好无道理!”吴先生又打了她一戒尺,“这下知道了吗?”陶允栗拼命忍住不哭出来,又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敢随口胡诌。见吴先生又要打下来,陶允栗咬住嘴唇,害怕得闭上眼睛,见陶允栗如此,吴先生叹了口气,放下戒尺,“我知以你的见解,断不能写出如此文章,又怕自己冤了你,方才我问你,见你眼神闪躲,我便知晓了,你却以为蒙蔽了我,敷衍了文章,便天下太平、万事大吉了,我问你,你还记得你母亲说为何要请我教导你吗?”陶允栗这才知道自己露了馅,抬眼偷偷去瞧她,小心说道:“母亲是希望我能够大方明理,不做那般无知小人。”吴先生又道,“你既知道,为何还要如此?”“学生知错,先生恕罪,学生再不敢了。”
吴先生叹了口气,看着她手里的红印,道,“打疼了吧?”陶允栗泪眼涟涟,却摇了摇头,“先生打的对。”吴先生摸摸她的头,“今日你回去,按照你的理解,重新写一篇文章来给我,我便当没发生过这事儿。”陶允栗知道她的意思是不会告诉母亲自己作弊,遂谢了吴先生,保证到,“学生一定好好写。”“好了,今日就到此吧,你回去让丫鬟拿药膏给你抹抹。”陶允栗乖乖地道了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