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陶允栗虽然说不上讨厌李云弢,却一直都不太喜欢他呢?大概是因为陶允栗觉得他堂堂男子汉,不光胆子小,而且又无趣,相比较来说,曹文曜又太烦人,而大伯母家的澜笙堂哥喜欢舞刀弄枪,平日也从来不和自己玩。但是凭良心说,虽然她觉得李云弢不怎么样,但是他母亲李夫人陶允栗还是蛮喜欢的,李夫人说话永远都是柔柔的,也从来不生气,而且经常会叫人送一些好吃的好玩的到陶府给她,也经常邀自己去踏春秋游,夏日里就带陶允栗去他们家庄子上避暑,庄子上的大师傅做菜好吃,又会做各式各样的点心;冬日里就带陶允栗去泡温泉,送陶允栗好看的毛领披风,连曹绾娴都说,陶允栗都快被李夫人惯坏了。
原本除了陶谢黎与李父经常会在一起喝茶论道,便也只有陶允栗一人与李府有所交集,并不是李夫人每次单只邀陶允栗一人,而是曹绾娴觉得,李夫人每次邀请陶允栗去顽,自己总不能也邀了李云弢来顽,而且李夫人总说自己是陶允栗的干娘,疼她也是应该,于是大把大把的好东西往陶府送,陶允栗这个小财迷,眼睛都笑成月牙儿了,恨不得就抱着睡。
后来是偶然的一次机会,曹绾娴在南唐吴记喝山楂茶,碰上李夫人来买点心,两人本只是客套的聊两句“多谢多谢”和“应该应该”,又说道陶谢臻给陶允栗说了一个故事,道是:有一屡次不中举的秦姓秀才,非常重视避讳,因他父亲名字里有乔字,便从来不从桥上走过去,即使非过不可,也只从桥下过,水浅的,便脱了鞋袜趟过去,水深的,便请了船渡自己过去,若水深又没有船,且不得不过桥,必得先在桥头磕三个响头,再光脚弓着腰过去,世人只道他太过迂腐,陶允栗道,”还好他父亲不叫秦水,秦饭,秦衣,秦觉,不然便水也喝不得,饭也吃不得,衣服也穿不得,觉也睡不得了。
此话一出,李夫人觉得这的确是陶允栗能说出来的话,笑道,“还好咱们满意不是那等人,不然,便也用不得碗,吃不得盐了。”曹绾娴听得她是在打趣自己,只道“姐姐狭促。”从此以后,李夫人与曹绾娴便亲热了起来,陶允栗还曾吃醋说:“只怕李夫人不是我的干娘,是您的干娘呢。”被曹绾娴一顿掐,只道“你这个狭促鬼,便如你干娘一般,不是你的干娘又是哪个的干娘?”
转眼又要到中秋,圣上允了林氏进宫与陶雨佳、陶雨晴姐妹俩相聚,本来林氏无诰命在身,不是外命妇,是没有资格入宫的,只是陶雨佳如今已怀胎五月,圣上高兴,格外开恩。即使可以入宫,也只允小坐片刻,陶谢怀是不能见的,陶澜笙因为如今也大了,便同样不允入宫,传旨的人说娘娘问及家中二叔家的堂妹如何,因姐妹二人虽怀了龙种,位份却不高,此次进宫,林氏遂只带了满意去,以免别人说陶家恃宠而骄,曹绾娴只是嘱咐满意要听大伯母的话,不要乱说乱看,更不要乱跑。陶允栗对宫里很好奇,只满口答应着。“嫂嫂,便麻烦您多看顾满意一些,这个猴儿,万一闯祸,没的连累娘娘。”“你放心吧,满意还是乖巧的。”林氏拍了拍曹绾娴的手,“嫂嫂说的是。”曹绾娴满脸担忧地看了看陶允栗。
待入了宫,便只能用走的了,为首的公公自称是在今上跟前服侍的,只说姓安,这安公公说皇上极看中昭仪这一胎,皇后娘娘也常常赏赐,听说昭容娘娘也常与昭仪娘娘作伴。知道安公公是今上身边伺候的,虽然知道必不是首领公公,却也颇能看出几分今上对娘娘的态度,待将人领到长华宫门口,安公公便说要回勤政殿去伺候今上,待到出宫时,自有人来领夫人出宫,林氏谢了安公公,见一宫女从里头快步走出来,当初入宫,陶雨佳带了诗儿和湘儿,陶雨晴带了嬅儿、茶儿。林氏仔细一看,可不正是随陶雨佳入宫的湘儿?如今已经是陶雨佳宫里的大宫女了。
见果真是林氏来了,湘儿赶紧过来林氏近前,笑道,“娘娘一早儿就等着夫人了,昭容娘娘也在里头呢!夫人快随我来。”听说二女都在,林氏有些激动,,随着湘儿去了偏殿,唤作岱仪阁,主殿住的是贤妃娘娘。而陶雨晴住在景和宫的偏殿,唤作锦溪苑,主位是德妃娘娘。听闻林氏今日进宫,皇后娘娘、德妃娘娘和贤妃娘娘都赏了不少东西。
待母女三人见了,又是少不得哭一场,林氏赶紧劝陶雨佳不能哭,“你怀着龙子,莫要再伤心了,小心对孩子不好。”陶雨佳渐渐止住,“我不哭了,母亲也莫要再哭了。”待都坐了,林氏道:“昭仪娘娘近来可好?昭容娘娘怎么样?”听林氏称自己“娘娘”,陶雨佳、陶雨晴姊妹俩心下不免又伤感起来,“我们都好,父亲、母亲如何?身体是否康健?澜笙如今可有长进?”“我与你父亲都好,澜笙也还是一样,只不喜读书,整日里舞刀弄枪,嚷嚷着要去从军,被你父亲打了好几回,他也倔,你父亲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他知道你舅舅如今在端王爷手下当了个归德郎将,便瞒了你父亲偷偷去投奔了你舅舅,待你父亲找到他,他已成了御侮校尉,虽只是从八品,好歹也混出点样子了,入了行伍,他只对你父亲说,如今不再只是你父亲没出息的儿子,更是宁国的将士,无论怎样,也要为我挣个诰命回来。又道,混出点样子,才能做姐姐们的依靠。”姊妹俩笑着笑着就流出泪来。
“满意又长高了。”陶雨晴比了比陶允栗的个子,陶允栗软软地叫了一声“晴姐姐”,“满意该称昭容娘娘。”一旁的林氏纠正道,“不妨事,反正此刻只有咱们母女、姊妹几人,私下里叫叫也无妨。”又转头对陶允栗说:“我好久没有听满意叫我姐姐了,你这一叫,我就想起了当初在府里,你总是耍赖叫我与姐姐给你讲故事。我们不肯,你便立马撅起嘴,豆大的泪珠子立马就要落下来。”陶允栗红了脸,“我如今已经长大了,不会再轻易哭鼻子了。”陶雨晴笑称“是是是”,心里却想,“长大?长大有什么好的?”
那边安公公去回了今上,陶谢黎也在里头。今上提笔写了一个“寿”字,随意问道,“昭仪与昭容是九真的侄女吧?”陶谢黎,字九真。“回今上,娘娘乃是微臣兄长家的女儿。”今上换了纸,又写了个“福”字,“朕听说你也有个女儿?几岁了?”陶谢黎回道:“小女满意,如今八岁了。”今上听了一笑,“哦?满意?倒是个好名字。听说此次他随了你嫂子进宫,宫里好久没有小孩子了,昭仪这一胎,不论皇子、公主都好,朕都高兴。宫里皇子、公主都大了,朕好久没有听过孩子的笑声了。”陶谢黎拱了拱手,“今上福泽深厚,必将多子多福。”今上笑了一笑,说道:“来人,去将陶大人家的女儿带来我瞧瞧。”陶谢黎一惊,但随即又释然了,自家女儿才八岁,还是个小萝卜头,今上不可能对她有什么想法,也许只是喜欢小孩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