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觉得差不多了,眼见天也黑了,舒掌柜合上账簿,又交代了三元几句,便回家去了,走到半路想起来忘了买舒夫人爱吃的馄饨,大佛寺的山脚下有一个夫妻俩开的馄饨店,上次两人初到京城,曾吃过一次,只因那夫妻俩只在申时到戊时招待客人,今早舒掌柜夫妻二人去的时候,见他店门关着,舒夫人还颇为遗憾。舒掌柜遂又折回去,往大佛寺方向去了。
等舒掌柜到了,果然见那馄饨店亮着灯,舒掌柜要了一碗,那老板娘见舒掌柜,笑道:“是给夫人买的吧?上次我见夫人喜欢,就知道你们一准儿还会再来。”舒老板暗暗惊讶,自己和夫人不过来过一回,那老板娘就记住了。忽然也觉得饿了,只叫他们先烫一碗自己吃了,稍后再做一份自己带回去,那老板娘答应着,那老板有些沉默,只顾在厨下忙着,店内一应事务都由老板娘打理着,那老板娘不算漂亮,却也称得上清秀。
须臾,老板娘给他端来了馄饨,笑问道:“夫人今日怎么没来?”舒老板赶忙接了,“夫人在家,我从店里忙完了,便过来买一些。”“哦,您也是生意人?您家的铺子开在哪里?”听舒老板说到“店里”,老板娘颇有种同道中人的感觉,“城内宴宾楼便是我家的产业。”老板娘一惊,宴宾楼可是个大酒楼,自己这小庙怎比得。“原来是宴宾楼的掌柜,失敬失敬。”舒掌柜忙道不敢。待吃了馄饨,又拿了打包的那一份,告辞往外走。
正走在碧鲤江边,忽然有人高声叫道:“抓小偷!”,只见有个男子迎面向自己这边跑来,后面还有一个姑娘在追,舒老板赶紧上前去帮忙拦住那贼人,却不防被那贼人一把推进了江里,舒老板本来会水,只突然脚抽经了,虽已不是冬日,但江水依旧沁人,听得岸上有人叫“救人”,舒老板挣扎了许久,呛了好几口水,岸上围了好些人,他渐渐失去了意识,眼见着要沉了,忽从人群中窜出一人,扑通一声跳进了碧鲤江。
等舒掌柜转醒,已经是第二日了,见着这陌生的环境,他有些发愣,他满以为自己死定了,忽然有人推门进来,舒掌柜一看,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见他醒了,忙跑了出去,叫道:“爹、娘,那位先生醒了。”
不一会儿,便有两人进来了,舒老板一看,正是馄饨店的夫妇,“先生醒了?”那老板娘问道。舒掌柜便要下床,拱手道:“是您二人救了在下?”那老板娘笑道,“是我当家的救了你,他善水,昨日你走后,我正收拾桌子,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叫救人,我与当家的赶紧出去,见有一人在江里扑腾,眼见就要沉下去了,我当家的赶紧跳了下去,待将人救上来,才知是您,就这样了,您手里还攥着那碗馄饨不放呢!”说罢便笑了起来,舒掌柜向老板道了谢,那男人只摆了摆手,舒掌柜这才看见,那男人右边脸上有一道三寸长的刀疤,配上那男人的长相,便显得有些凶恶。
顺着他的眼神看去,老板娘解释道,“那道疤是我们旧时在家乡,我当家的与人有些争执,对方拿了把刀不小心划得。”舒老板这才放下心来,忽然又道一声“坏了”,夫妻二人俱是一惊,“我一夜未归,我夫人还在家等我呢!”说罢便要往外走,那老板娘拦了他,道:“昨日我们已寻了人,到宴宾楼告诉你的伙计,叫他到你家告诉夫人,只说你宿在店里的,请夫人不要担心。”舒掌柜稍稍心安,又赶忙道谢:“您二人救我性命,又周全安抚内人,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老板娘回道:“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不值一提。”“我觉着好多了,待我归家,再来谢过您二位。”舒掌柜心里想着舒夫人,心里只想赶快回去。那男人却忽然说道,“稍等”转身便出去了,舒掌柜不太明白。
不一会儿了,那男人进来了,将手里的东西递给舒掌柜,道:“你不是出来给夫人买馄饨的吗?”舒掌柜一愣,赶忙接过他手里的馄饨,那老板娘见了,也是一笑,对舒掌柜说道:“您快回去吧,一会儿馄饨该凉了。”舒掌柜有些感动,待告了辞,往家去了。
等快到了家门,只见舒夫人正站在门口张望,见他过来了,忙迎过来,满脸担忧,“瞧,答应你的馄饨。”舒掌柜将那馄饨举到眼前,笑道。舒夫人却落下泪来,见此,舒掌柜有些慌张,忙牵了她进了屋,放下馄饨,替她擦了眼泪,“怎么哭了?”舒夫人用手依次摸了他的身上各处,道“胳膊腿儿俱在。”舒掌柜这才明白,她根本不相信自己是在宴宾楼睡了一晚,她早知道自己出事了。舒掌柜将她搂入怀中,安慰到,“没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让你担心了,韵怡。”
舒夫人摇了摇头,“昨日你没回来,后来店里的伙计来说你叫他来告诉我要在店里睡一夜,今晚就不回来了,我问他你有没有什么让他给我的,他说没有,我就开始起疑了,你答应我的从来不会忘记,临出门你说要给我买馄饨,即便你真是要宿在店里,也会让他带了回来,那便只能是出事了,见他面色如常,我料想大概不是店里的事,且他也很可能不知道,便想去寻你,又不知你在哪,怕你随时回来,我也不敢去寻你。”
“那你便在门口等了一夜?”舒掌柜摸着她冰凉的手,忙问道。“也不全是,我怕得一夜未睡,听见门口有声音了,就开门去看看,等到天大亮了,才到门口等你。”听见她说一夜未睡,舒掌柜愧疚极了,“对不起,都是我的不是。”舒夫人问:“究竟发生了何事?”
舒掌柜端了馄饨到她面前,“你边吃边听我说。”待舒掌柜将事情经过说给她听,舒夫人也吓了一跳,竟如此惊险!“好在没有大碍。”舒夫人说:“咱们已经没了舟儿和庭儿,若再没了你,叫我一个人怎么活。”说着便又忍不住哭了起来,舒掌柜赶忙安慰,“我不是好好的吗?快别伤心了,当心哭坏了眼睛。”舒夫人渐渐止住,又道“那老板夫妇二人救了你的性命,咱们该好好谢谢人家才是。”“是,你一夜没睡,吃完了先回屋好好睡一觉,待你醒了,咱们再亲自去向人家道谢。”舒夫人这才放下心来。
舒掌柜怕她醒了见自己不在又要担心,遂也不去店里了,两人家里只请了一个做饭的仆妇和一个跑腿的下人,都是买了屋子之后请的,舒夫人身边有两个进京前买的小丫鬟,也只有十岁,跟着舒夫人有两年了,平日里也做些洒扫的事,旁的便再没有添置下人。
舒掌柜叫了那跑腿的小子,给他一张单子,叫他采买写东西,因也读过一年书,那小子也识得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