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正午,城主府门前。
经历了一夜辛苦的劳作,风夕草却也仅仅是搬去了十多块石砖,这还是在公输文与风翎儿的帮助下,当然,此事他并不知晓。
然而,这十多块石砖对于这一车足足有上千块的石砖来说,简直是九牛一毛。表面上看去,这石砖的数量压根没有任何的减少。
风夕草咬着嘴唇,对着立于门庭之上的主簿作了个揖:“抱歉!我没能将石砖尽数运到城南墙角下……”
话罢,便低下头,怀着悲痛且不甘的心情等待主簿对自己下判决书。
风夕草此时面色煞白,如同毫无血色,毕竟足足十二个时辰,整整一天的辛苦劳累,即使有着异世心恰到好处的补给,风夕草也彻底到达了身体的极限,那不是气力到达极限后的疲惫,而是整具身体都达到了极限的感受。
他此刻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每一块肌肉都在抽搐跳动,似乎每一处的细胞,都在反抗他想要继续动作的指令。
风夕草低着头,眼眸中雾气上涌,泪水便在眼眶里打转。
他很不甘心,但也无可奈何,他也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自己已经到达真正的极限了。
哪怕再给他一天的时间,他也是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否则,将会对他的身体造成不可挽回的永久性损伤!
自己,也就这点能力了。
无力感与挫败感使风夕草双拳攥紧,在内心不甘与自责的双重煎熬下,他却还是保持了最后的尊严,硬撑着让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不掉落下来。
在这种心情的烘烤下,风夕草未曾抬头,他清晰听到了主簿那低沉的男音。
“你可以回去了。”
被下了死亡宣言的风夕草牙关紧咬,忍住应该属于他这个年龄放声大哭的幼稚冲动,最后还是颤抖着磨破了掌心,此刻有些难堪入目的双手,向着主簿拱了拱手,直至最后,他也未曾让自己失了礼数。
再也忍受不住挫败的痛心,风夕草慌忙转身,驱使着酸痛的身躯,向着后方挪去。
他嘴唇在不停的打着颤,虽然在极力忍耐,可奈何泪水还是如同豆大的雨点般,不争气的簌簌而落,湿润了他脚下的青石地板。
正在他万念俱灰的此刻,他却听到了主簿未有什么情绪波动的话语。
“回去好好休息,待身体养好了!再过来!”
风夕草先是一怔,旋即便反应过来主簿所说的话语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似乎所有的疲惫皆是烟消云散,风夕草竟然迅捷的转回了身躯!
抹了一把眼泪和鼻涕,风夕草拧了拧圆滚滚的鼻子。乌黑却不算灵动的眸子倔强的攀上两抹自豪与喜悦的神光。
自己,终究还是做到了!
委屈地撅着小嘴,风夕草躬下身,腰杆弯曲九十度,向着主簿重重行了一份大礼。
在主簿逐渐上翘的嘴角中,风夕草再也支撑不住疲惫的身躯,噗通倒在了青石铺就地面之上,竟然是直直晕了过去。
只是那小脸上,依旧挂满欣喜与心满意足的神情。
躲在街角处的公输文缓缓松开了紧握的双手,原本因为瞧见风夕草那挫败姿态而紧绷的神经在此时也放松了下来。
他嘴角笑意上涌,觉得自己与这个小子还真是缘分匪浅,颇有几分相似之处。
貌似自己拜师之时,也是晕倒在地了吧!
虽然没有看到严明的身影,但想来那个中年男子的话语,是能够代表严明的态度的。
既然事情解决了,自己也没有继续在这里看守的必要。
至于风翎儿,这个娇生惯养的小丫头,仅仅在搬着石砖走了两个来回后,便再也忍受不住身体的酸痛与心理上的折磨,可有公输文紧盯着她,她亦是不能强行将风夕草拉回家。
故而,风翎儿只得带着小羽,自顾自地走回了家去。
原本公输文自然是想要随她一同回去的,只是小丫头临行前,搬出了风游川这位大神,对公输文进行了好一番恐吓,继而安排他在这里继续观察,以保证自己弟弟的安全。
打了个哈欠,公输文并没有生出将风夕草搬回家的冲动,他可以确信,城主府既然已经决定收下风夕草,那么绝对不会放任他趴在路中央的。
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去出这一份苦力呢?
如此想着,公输文不再停留,大迈着步子离开了此地。
城主府前,那名原先与风夕草切磋过的银甲守卫见风夕草直挺挺的倒在地上,便直接将手中长戟扔于一旁,直接从台阶上冲了下来,速度之快,让另一名守卫都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在风夕草面前艰难的半跪下来,身躯上覆盖的银甲随着他的动作咔嚓作响。
他覆盖着护甲的双手怀抱起风夕草,将风夕草的头颅轻轻搭在了自己有些冰凉的膝甲之上。
确认风夕草只是昏过去后,他长长舒了一口气。
毕竟,若是说风夕草做的这一切有谁极为清楚外,那么此位绝对是当仁不让,他一直守护在此处,看到了事情的全过程。也将这个只有十岁左右孩子的坚强、倔强以及那强忍着的脆弱全然尽收眼底。
他是打心眼里佩服这个自己都撼动不了半分的孩子。
放松下来,他才顿时反应过来,方才过于焦急,竟然忘记了自己还在站岗。
艰难地回过头,他看到了主簿那满含笑意的眼神。
尴尬笑了笑,他率先打破了局面,只是那话语里,怎么都有些心虚的意味。
“主簿大人,这小子昏过去了,您知道他家地址吗?需要我送他回去吗?”
主簿面带疑难之色,他对于这种情况也是没有任何预测,而且严明给出的指令里,也没有针对这种情况的对应方案。
刚想说自己去请示下城主,主簿便听到自己身后传来了一声低沉的男音。
“不必了!”
主簿瞳孔一缩,因为他听得出来,那是严明的声音。
“我那后院里还空着一间客房,就让他住进来,平日里做一些清扫门院,端茶倒水的杂活吧!”
许久后,风游川的屋内,公输文紧张地站在风游川面前,后者则是坐在高背椅上,面色不悦的不停抖着腿,显然是在等公输文交代些什么。
半晌后,公输文才挤出一抹难看的微笑。
“按照我的猜想,城主府的人,是会把小草送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