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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诸事纷杂1
    灼华终究是病倒了,缠绵病榻好几天,杨氏来看过,只见灼华面色惨白,脸上满是悲戚,唇瓣间还呢喃着“爹爹”。

    杨氏只得叹息,内心酸涩不已,面上却仍然是一片平静。

    “郎中怎么说?”

    蓝鸳急忙回答:“郎中说是淋雨导致邪祟入体,还得好好养着。”

    杨氏点点头,“那就好,你们几个好好照顾她,有任何异动,来报我就是了。”

    蓝鸳点头称是,杨氏阔步离开。灼华仍旧在一片朦胧中,梦中兵戈之声传来,战马嘶鸣,空气中仿佛也沾染了血气,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坚定与狠厉,而四周,倒下的人,流淌出的血液侵蚀了大地,天地相接间,残阳照射在大地上,更加映射出战斗的激烈惨淡。

    她如同上帝视角一般看着,快速的穿过众人,准确的找到了英国公和赵世谦。盔甲上染着鲜血,使得那甲胄隐隐弥漫着血气,刀光剑影间,灼华瞥见那刀直直的朝着英国公而去,灼华一惊,强忍着心口的不适,张着嘴便要喊着“小心”,但是那英国公却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利索的回身,一剑结束了那偷袭之人的性命。

    灼华倏然一笑,站在原地遥遥看着英国公,却见英国公神色先是一愣,仿若真的看到了她一般,随即英国公脸上神色一变,赤目俱裂,口中怒吼一声,提着剑快速的朝着灼华跑来。

    她心惊不已,只能怔愣在原地,但是下一秒,英国公径直穿过她,噗嗤一声,剑入皮肉的声音传来,灼华缓缓转身,只见英国公将敌人一剑捅死,而后伸手去接那重重倒下的男子。

    灼华震惊的看着这一幕,那倒下男子,头上虽然带着头盔,但是那眉眼间,依然还是可以让她分辨的出来,是她大哥哥赵世谦。

    英国公半跪着,手中是重伤的赵世谦,头盔脱落,鬓丝飞舞间缓缓闭眼,天地间,只留下英国公的仰天长啸。灼华想要上前,但是却恍若被人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她挣扎,她反抗,却怎么都动不得半分,光影变换间,她猛地睁开眼睛,眼底是熟悉的帷幔,青禾凑近,随即扭身道:“姑娘醒了。”

    灼华撑着手肘,缓缓起身,看清了眼前的场景,还是她的长乐居。

    蓝鸳上前,温声道:“姑娘可是睡了好些时候了,该是饿了,小厨房温着的米粥,这会刚刚好了。”

    灼华没有说话,只觉得喉头干涩的很,哑声道:“我想喝水。”

    说完舔了一下干涸的嘴唇,青禾急忙倒来了茶水,她慢慢的喝着,心内想着的却是,那梦里的场景,顿时便觉得心底不安的很。

    很快,蓝鸳传来了膳食,灼华只觉得肚中饥饿的很,身体也虚弱无力,只得仍有青禾与蓝鸳将之搀扶起来,来到圆桌前,她一边用膳一边开口问道:“我睡了多久呢?”

    青禾与蓝鸳对视一眼,“姑娘,你睡了三天了,大娘子每天都过来,可把大家伙儿都急坏了。”

    灼华默然,她心内想着那个梦,却是怎么都提不起兴致,也懒得接话。室内静谧的只有那汤匙触碰碗壁的声音,瓷脆叮响的。灼华用了半碗粥,又在两人的劝说下吃了些小菜,这才吩咐人撤了下去。

    就在这时,杨氏急急的来了,“穗岁,感觉身体怎么样?”

    灼华白净的面孔上带着一抹淡笑,寻声看向门口,赶紧起身道:“母亲来了。如今女儿已经大好了,母亲不要担心。”

    杨氏心内忧思如焚,这是自己的女儿,怎么能不担心了。灼华心里顾念着梦境,随即开口道:“母亲,如今父亲和哥哥带兵出征,沙场刀剑无眼,我想去为父亲和哥哥祈福,保佑他们平安归来。”

    杨氏一愣,随即道:“你能有这样好的心思便足够了,家里也有,不若就在家里祈福,毕竟你大病一场……”

    灼华打断了杨氏的话,“母亲,若只是在家里,真人怕是看不到我的诚心,我还是想去寺庙里面,当着三清真人的面,好叫真人明白我的赤诚之心。”

    杨氏默然,似凝神思忖,半晌才道:“城外的玉清观倒是灵验的很,也是汴京内外享誉盛名的,去那里吧。”

    玉清观?那个主题套房么?灼华在心内轻笑一声,但是很快对英国公等人的担心占据了她的心,“听母亲的,就去那儿吧。”

    翌日,英国公府的马车,缓缓出城。

    今日灼华穿着淡蓝色绣花襦裙,头上并着几根簪子,倒也大方简单。她掀开马车旁的帘子,看着外面的细雨绵延,恍若让她想到了几天前的夜雨。

    曹氏看着灼华的神情,似有无限忧愁一般,这样的灼华,是少见的。那浓烈的担忧快要溢出,虽然曹氏心内也担心夫君,担心英国公,但是终究还是相信他们的。

    “三妹妹,公爹他们已经走了三五日了,看你依旧愁眉不展的,可是担忧呢?”

    灼华心底闪过那个梦,想要开口说,但触及曹氏那温婉的面容,终究还是咽了下去。

    “我年轻不经事,嫂嫂别笑话我就是。”

    曹氏含笑,“怎会,其实我这心里,也是担忧的很,但是我却觉得,公爹浸淫沙场多年,你哥哥也是历练了多年,想来是无碍的,而且咱们女子,终究是要守着内宅的,我安心等他回来就是。”

    灼华想到那天,英国公也是这样说的,男儿有哪儿的沙场,女儿有女儿的内宅,似乎这便是女子的宿命。曹氏说的虔诚无比,灼华只是淡笑听着,她来自异世,受到的教育让她与这里的女子,终究是有些不同的。

    夸别家女子,都是温婉贤良,到她这里了,最著名的标签变成了英姿飒爽,将门女儿了。

    “嫂嫂说的是,只是穗岁年龄小,如今也只能为父兄祈福,略尽绵薄之力了。”

    曹氏侧目,心思一转,凑近忍不住的开口道:“听说那日,你曾说要一起跟着出征?”

    灼华一愣,当日在的人,只有二哥哥赵世翊在京城内,在没有旁人了,曹氏是怎么知道的呢?

    瞥见灼华愣神的样子,便知是真的,眼底闪过一丝艳羡,道:“你当日所说的话,到底是让官家知道了,听说他还赞你,不愧是将门女儿,有公爹的风范了,这会儿,怕是汴京城内都传遍了。”

    “什么?”灼华惊讶了,曹氏忙安慰道:“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别人都知道英国公嫡女,是为父担心,但是却也懂是非,明事理,知道国事之重,并未过多的纠缠,反倒是那番想要随父出征的话,惹得汴京内惊叹不已。”

    灼华忍不住的嗤笑,看着外面绵延不绝的细雨,道:“这有什么可惊叹的?”

    曹氏含笑,“你知道汴京内有多少闺阁女子艳羡你么?你有这样的家世容貌,还有这样好的谈吐不凡,何人不羡慕?”

    灼华失笑,恍然间想到了明兰说过的一句话。

    “你知道李娘子镇守娘子关吗?既不仰仗父亲兄弟,也不仰仗丈夫儿子,一样能抵挡百万雄兵于阵前。”

    灼华鬼使神差的讲这句话说了出来,曹氏一愣,诧异道:“三妹妹既然有这般胸襟,若为男子……”

    曹氏的话戛然而止,灼华也全然当做没有听到一般。

    若为男子该多好,这般的胸襟抱负,可是她是女子,但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马车缓缓停下,曹氏问道:“怎么呢?怎么不走了?”

    “前头好像是永昌伯爵府的马车,堵住了,这才不得不停下。”

    车夫的话,两人自然是听到了,这里距离玉清观还有一点路程,但是却也并不远。灼华心内忧思如焚,隧道:“嫂嫂,既然堵住了,我想下马车走上去,这样真人或许能多看到我的诚心。嫂嫂再次等候,一会车夫赶着马车上来就是了。”

    不待曹氏应允,灼华径直下了马车。蓝鸳和青禾打着伞,三人就这么徒步走上去,只留下曹氏在原地怔愣。

    “穗岁怎么这般心急?”曹氏眉眼间染上了不解,身边的女使道:“三姑娘年纪小,向来是担忧国公爷和咱们大公子吧。”

    曹氏蹙眉,就算是担心,怎得这些时候都不愿等了么?

    曹氏做回马车,心绪不宁,眉心倏的跳个不停,心底涌上不安。

    灼华一步一步走上了玉清观,来到正殿,看着那硕大的三清真人雕像,只觉得心好似宁静下来了一般。

    蓝鸳上前捐了香油钱,打点好了一切,灼华才缓缓拜下,在心内祈盼道:“三清祖师,求你保佑我父兄,平安归来。”

    灼华站在雕塑前,心里是难得的平静。不知道站了多久,曹氏来了,看着灼华的这番动作,道:“三妹妹,拜过三清呢?”

    灼华回神,颔首道:“拜过了,嫂嫂,我来到这里,便觉得心里的烦躁都不见了,使我心安。”

    曹氏微怔,唇瓣勾起弧度,“果真?那我也好好拜拜。”

    从殿内出来,站在廊檐下,看着观内行走来往的人们,她瞥了眼天空,乌云盖顶。青禾在身边嘟囔道:“这下雨了真是麻烦,咱们姑娘的裙摆都沾上雨水了。”

    灼华低下头看去,见裙摆下方果然是湿漉漉的,且还沾染了不少的泥尘。她一笑,“不过是些雨水罢了,没什么的。”

    就在这个节骨眼,瞥见那观内行走的一人,由远而近。灼华目光灼灼,蓝鸳看到了,狐疑的开口道:“姑娘,好像是盛家的六姑娘。”

    是明兰。灼华在心内轻声呢喃,待到人走近了,曹氏刚好走了出来。

    明兰看着灼华,躬身行了万福礼,“灼华郡主妆安。”在一撇曹氏,见她雍容华贵,温婉端庄。心思一转,想着能与灼华一起出来的,不是杨氏,那么便是嫂子了,只是不知是曹娘子还是范娘子。

    灼华连忙拉住明兰的手,口中直道;“不用这般多礼,咱们也算是熟识了。大嫂嫂,这位是积英巷盛家的六姑娘。”

    曹氏颔首,明兰见状,忙道了句“曹娘子万福。”

    曹氏眼底闪过赞赏,随即道:“盛六姑娘,不需这般客气,你们即是相识,我也就不打扰了,先回厢房了。”

    灼华点点头,看着曹氏离开。才移回目光,看着身后丫鬟的手中篮子,隧道:“早知道你今日要来,咱们倒好就个伴儿。”

    明兰脸上带起一抹浅笑,看向灼华的眼神带着钦羡与佩服。

    “我也是临时起意来的,倒是不知道郡主会来。”明兰顿了一会,继续道:“听闻前几日郡主病了,如今可是无碍呢?”

    灼华颔首,睫羽盖下眼底的神色,道:“不过是些风寒,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倒也好的差不多了,你来是……?”

    明兰眼底闪过一片哀色,淡声道:“我来给我小娘灵前添一炷香,不至于让她孤苦无依。”

    灼华一愣,似乎没有想到是这个事情,呐呐道:“我……我不知道……你节哀……”

    明兰颔首,两人在说了些话,这才分开了。明兰看着灼华离开的背影,在联想这些天在汴京城内听到的传闻,忍不住的开口和小桃说道:“小桃,你瞧,郡主金尊玉贵,却全然没有那跋扈之气,反倒是想要随父出征,这样的气魄胸襟,是多少闺阁女儿没有的。”

    小桃提了提篮子,也瞧了一眼那阔步离开的背影,道:“姑娘,郡主是国公府的嫡女,又有大内的宠爱,阖家上下无不端着敬着,她能那样做,也是因为她有那样的底气。”

    明兰呢喃道:“是呀,她有底气,她可以。我没有!”

    明兰惨笑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小桃,“走吧,咱们去给小娘上香吧。”

    明兰走的极慢,似乎带着思绪一般,心内轻叹,能像她这般恣意,我是想都不敢想的。

    ……………………

    翌日,天气难得的放晴了,曹氏和灼华缓步朝门外走去,心内忍不住的想,明兰她走了吗?

    临上马车前,还是忍不住的开口问道:“盛家六姑娘走了吗?”

    送行的小道士微微躬身道:“盛家的六姑娘,昨天添完香油,便回去了。”

    灼华蹙眉,昨日便回去了?她没有在纠结什么,只是默然的上了马车。曹氏凝神,“三妹妹似乎很关注那六姑娘?”

    灼华淡笑,“我与嫣然姐姐交好,席间认识了这六姑娘,发现她很是不凡,谈吐见得皆是不俗,这才多关注了些。”

    曹氏点头,埋头思忖片刻,“我听婆母好像说过,说是养在老太太跟前的,盛家老太太是勇毅侯独女,她教养出来的姑娘,却是不错的。”

    “嫂嫂说的是。”

    就在这片刻间,灼华忽然想到了顾二,想到了宁远侯,心中反驳着当初二哥哥说的那句话,汴京城内,能动的武将,其实不止英国公一人,缘何没人提到这宁远侯呢?想那顾家军也是出了名的,怎么就……

    “嫂嫂,听闻宁远侯也是武将出身,怎么这次陛下提都没提呢?”

    曹氏亦是不解的摇摇头,“听说宁远侯身上有伤,其他的便不知道了。”

    有伤?呵呵~武将的身上,何人没有伤,怎么偏偏他……

    灼华知道自己这样想,是很自私的。如果对照知否的话,她应该就是那个“张氏”,可是那梦境,却是那么的真实,让她但凡是想起来,便觉得一股血气侵入了心肝脾肺间,似乎在提醒她什么。

    待到回到汴京,瞥见一个身影策马疾驰,男子还高声喊着什么,他身后坐着的是一名老丈,被马儿颠簸的头晕眼花的。

    没有瞧见那人是谁,再走几步便回到了国公府。待到晚间,灼华正在正屋陪着杨氏用膳时,却见唐妈妈急急的走了进来,面上一片惊色。

    “怎么呢唐妈妈?”灼华开口询问,杨氏亦是看着她。只见唐妈妈走近,道:“大娘子,刚刚前门传来消息,听说宁远侯薨了。”

    灼华一愣,宁远侯薨了?怎么会?突然,她想到了下午那个策马的男子,那一闪而过的身影,倒是像极了顾二。

    杨氏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唐妈妈的语气中带着惋惜,“听说就是刚刚的事儿,而且,下午的时候,听说那顾二在宁远侯病重的时候,还去吃花酒了,惹得小秦大娘子痛心疾首,当街打骂。”

    杨氏默然,随即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她看了一眼灼华,道:“穗岁,你在想什么?”

    灼华回神,嘴唇动了动,才道:“母亲,我和嫂嫂回来的时候,好像看见了顾二哥哥,带着郎中回去,并不是像小秦大娘子说的那样,是去吃花酒了。”

    杨氏颔首,脸上是平静的神色,“那有如何?”

    灼华一愣,是呀,那又如何。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去说什么,那都是惘然了。况且,经此一事,他总该明白什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