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此行的目的是什么吗?”鸦青以黑纱遮面,看着面前这个还有些紧张的女子,问道。
面容秀丽的女子抿了抿唇,随后重重点头。
“别忘了你以前的身份,信鸦可以把你捧起来,也能把你摔下去。”一个戴着斗笠的男子走进屋内,反复强调着。
“姑姑,甘叔,奴家会尽力而为。”女子握紧了双拳,她知道此行意味着什么。
一年一度的秀女选拔已经开始,当今商朝天子极其沉溺温柔乡,身为国师完颜笠非但没有鞭策天子将心思放在国事上,反倒将那本应是四年一度的秀女选拔改为一年一度。为了打探更多的情报,信鸦组织不得不出此下策。
“入宫以后,一切小心,打探到消息,就立即将东西放到之前给你说得地方。”鸦青再次叮嘱道“其余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
“奴家会谨言慎行。”
“甘叔,准备妥当了吗?”鸦青看向甘遂问道。
甘遂点点头,递给女子一封名帖,“何婉君”三个字映入眼帘。
“我再次交代一下,你是何太傅的女儿,不过及笄之年,至于你扮演的这个人的脾气秉性,这段时间已经让你详细学过了,不要出什么大的纰漏就可以蒙混过关。”
何婉君点点头,甘遂见没有什么问题,便摆了摆手,让已经换上家丁轿夫行头的鹰隼们将何婉君送了出去。
鸦青将一封密函放在香炉中焚烧,落款为“鸷”。
“这批鹰隼,可靠吗?”鸦青有些担心地问,“千万别出什么差错,否则将满盘皆输。”
“有鹫亲自护送,不会出大问题的。”甘遂咳嗽几声,看了眼手掌,便往江山的房间走去。
“你又能活多久?”鸦青问。
甘遂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声音有些沙哑,“我可以活着等她回来。”
“但愿那个时候,你不会变成一个怪物。”鸦青看着甘遂的背影,几年前他就已经将全身的绷带解了下来。不过还是时常戴着斗笠遮住大半张脸。
甘遂轻笑一声,缓步离开。
“当年,就是不想让你变成怪物,她才把你买下来并且医治你的啊。”鸦青思忖着,随后摇摇头,“算了,不过是选择而已。”
“还是出问题了?”自从陆三通出事之后,江山足不出户也已经十几年。
“嗯。”甘遂走到药匣子边上,熟练地从里面拿出两瓶药丸。
“最近取药的频率越来越高了,你可得控制一点。”
“我明白。”
“你明白个屁。”
江山知道他就算说了也是白说,索性乖乖闭嘴。
“我和你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我只不过想通过那个东西,把这个界限变得模糊一些。”甘遂吞下两颗药丸,手上的异常似乎消减一些。
他拉低了斗笠边缘,看着一直坐在那里的江山,“我知道,没有陆三通的灵力支持,你只能呆在这里。”
江山没有反驳,虽然他是梁斌创造出的思念体,但是承认自己存在的,也只有陆三通,他拉低衣角,遮盖已经半透明的双脚,只要自己还存在,他们还能看到自己,就证明陆三通不会消失,他们就会想尽办法营救陆三通。
“陆王八,大家都在绞尽脑汁,用尽手段的救你,你可别像个缩头乌龟一样只会用死亡去逃避啊。”江山心想。
铁链拖地产生的摩擦声照常在地牢中回荡,在关押着陆三通的牢狱门前,士兵们停下脚步。
“她没有醒过来吗?”士兵问着狱卒。
“回大人的话,从昨天把她扔进去到现在,一直就那样躺了一天一夜了,动都没动一下。”狱卒如实回答道。
从他找到这份狱卒的差事,他每日都在看这个可怜的姑娘被人拖出去,要么乱棍打死,要么五马分尸,炮烙,凌迟,绞刑,鸩毒,各种各样的死刑都用在她身上。可她第二天总是会像没事儿人一样坐在那里望向窗外,被士兵们拖走时,看着不明所以就欢呼雀跃的刑犯和看客们,只是勾勾嘴角,笑容中满是戏谑嘲讽。
狱卒不知道别人看到这种表情是何等感想,但他每日看到这种笑容时,起先是厌恶,愤怒,其次是胆战心惊,最后是似乎被她看穿的羞愧。仿佛自己这么多年干的一些亏心事都被她看穿一般,看着那个姑娘就静静地躺在那里,狱卒竟有些心生怜悯。
这个人太可怜了。
如果所有的事不能一死了之,所有的痛苦都要第二天复生再次经历,那么她要这种不死之身,又有什么用处?
“开门,我进去看看。”士兵命令道。
狱卒应了一声,便去取牢门的钥匙。
“嘎吱”,布满铁锈的牢门被推开,士兵上前试探了陆三通的鼻息,随后皱了皱眉。
号称不死的妖女,真的咽了气?
他迟疑一阵,仍旧不死心地再次探了探她的鼻息。
“我活得好好的呢。”
“尸体”突然开口讲话,吓了在场的人一跳。
“今天,又是什么大刑伺候啊?”陆三通从冰冷的地面爬起来,看着手足无措的士兵和一脸惊慌的狱卒,和往常一样,勾起嘴角露出戏谑的笑容。
“你在笑什么?”身后的一个士兵壮着胆子问道。
“无知是罪。”陆三通主动将那沾着自己昨天流下的血液的铁环套在自己的脖子上。
“走吧。”
“真是个疯子!”士兵唾骂了一声,毫不留情地把陆三通拖了出去。
狱卒皱了皱眉,她方才说的是什么意思?无知是罪?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囚犯是杀了完颜家的天之骄子才获罪入狱。
可身为修士的狱卒却知道完颜家的天骄曾为了修炼九转魂而残害无数少女的生命,用他们的鲜血去提升九转魂的境界。
若是从那个姑娘的角度来看,她做的是否是替天行道的正确之举呢?
那她方才所说的无知是罪,到底是何种意思?到底是谁犯了无知的罪?
商朝第一百八十九年冬,狱卒第一次听到陆三通说话。
大商的冬天,一年比一年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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