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望角。
黑色的海水,艳红的礁石,成群的黑鸬鹚在岩上列队,伸着长颈,嘲弄地看着海洋上奔忙的人类。
这里是非洲大际的最西南端,海洋与海洋的交汇之地,南来的寒流和东至的暖流在此聚合,融合成终年不息的狂风与大浪。
洛林曾告诫过皮尔斯,穿越好望角必须在冬日之前。
因为冬天的好望角海域会变成沸滚的铁锅,在强劲西风的肆虐下,至米高的杀人浪随处可见,哪怕以瓦尔基里级的体格,面对这样的天灾也很难做到自保无虞。
幸好,今天的好望角难能可贵的平静,平静而美丽。
和软的微风吹皱海面,细小的浪轻抚岬岩,大片的浪花无处消减,聚合成奶白色的泡沫,就像为海角穿上一件冬衣。
皮尔斯站在最高的帆桁上,遗憾地望着东北方向那片无边无垠的广阔大海。
那里是印度洋。
一旦越过好望角,沿着连绵的海岸线东向,很快就能看到奇丽的马达加斯加,接着便是摩西往出埃及时由上帝开拓的红海,圣城耶路撒冷所在的西亚,富饶的次大陆和星罗在海上的东印度群岛。
接着便是中国海,王也的家乡,那个比整个欧洲都大的清国就座落在那。
当年的迪亚士,达伽马,无数伟大的航海家就是从这道大门走进的东方,现在这道大门近在眼前,皮尔斯却不能立刻跨过去。
因为他还有任务在身,任务的目的地开普敦在好望角的西北不远,好望角是道标不假,但找到道标之后,他需要后退,而不是前进。
“算了算了,反正印度洋也不会跑掉。这一趟是埃迪罗根做总评,事关他前途的事,还是把优先级放到最高比较好。”
自我劝诫了半天,皮尔斯终于收拢了心思。
他扶着桅杆低下头,向着自己的甲板喊“舰队掉头,航向西北,我们去开普敦,去把非洲分会建起来!”
“旗令下行!”甲板上旋即响起特纳的转令,“提督令,目标开普敦。航标转入旗舰,全舰调头,一字队列!启航!”
“全舰调头!”
“贵妇人号调头!”
“航标旗升桅!”
“收拢主帆,帆令二,转帆!”
“侧倾警报!固定身形,右满舵!”
此起彼伏的操船令中,雷那浑厚的中音格外显眼,轻易就压制了其余杂声,让人觉得舰体的侧倾格外激烈。
哪怕明知道那是错觉,阿德里亚还是紧紧抓住了腰上的固索。
他离皮尔斯只有几米远,站在最近的距离,他不满地瘪起嘴“提督,都到印度洋了,我们真得不去溜一圈?”
“嘁!这次我们单独行动,总会签给你们的合同全是试用,能不能转正得看最后的综合考评。还记得考评的比例么?”
“呃……老爹,实绩,还有欧西北的罗根先生……”
“没错,埃迪罗根分。”皮尔斯没好气地踢了踢靴子,“当年商会刚起家的时候,他对兄长有过贰心,结果被拿掉了舰队指挥权不说,连分会的具体商业行为都只剩下建议权。同为分会副会长,他和伦纳德老爹根本就不像在履行同一个职务。”
“索性这些年他表现出色,皮迪克分会长不是那种开疆拓土的猛将,全赖他的努力,欧西北才打通了整个波罗的海,顺利地把业务一直扩大到直布罗陀,开始向地中海进军。”
“去年年会,兄长在舞会上说埃迪罗根有能力为一个分会掌舵,这基本代表总会解除了对他的不忠制裁。所以今年年初他一股脑就递上来两份开拓方案,一份是欧西北的地中海开拓方案,另一份就是非洲开发计划,月就在董事局会议上获得了多数赞同。”
德雷克商会学校所有的培训专业都把经济课程列位必修课,作为高级班的优等生,阿德里亚哪怕长项不在经营,对商业流程和市场概念的认识也足够达到“懂行的人”这个不算明晰的要求。
所以他一下就听出了皮尔斯的弦外之音。
“月……现在都快月了,难道我们不是总会的先遣队?”
“先遣?我们不过是负责扫尾罢了。”皮尔斯拖着长音,意兴阑珊,“非洲分会的会长已经确定由埃迪罗根担任,用这六个月的时间,他已经备齐了全部官方手续,确定了开普敦分会驻地,签署了水仓、货仓和泊位的租买意向,成了非洲公司总经理洛维贝克的座上宾,听说连上游生产商都勾搭了十好几家,信誓旦旦保证非洲分会能从挂牌的第一天开始赚钱。”
“不过扫尾归扫尾……新分会的启动资金和船毕竟都在我们手里攥着,没有我们,埃迪罗根什么都做不了。”
阿德里亚猛翻了一个白眼“您的意思是说,我们正掐着他的命门,而他也死死掐着我们的命门?”
“这几乎肯定是卡门姐的手笔,她最擅长用公平公正让所有人都感到不自在。”皮尔斯摸着下巴喃喃自语,“但她肯定想不到我们送趟货都能收编一支大海盗。”
“我打算和埃迪罗根做一笔生意,关于原普拉亚复仇军被我们击沉后剩下的十条破船,我觉得按桅杆数,每桅一分应该是个合理的价格。”
阿德里亚一时间敬服万分“提督,那不是作弊么?”
“罗根会长明明有不接受的自由嘛,怎么能叫作弊!而且我们把船留在了达喀尔的码头,这场交易注定只能先钱后货。”
“他先把分许给我,然后安排人去达喀尔提船。两件事情前后至少会相隔一个月,只要没有人告状,兄长是不会把它们联系到一块的。”
“呃……提督,万岁……”
……
特勤舰队行抵开普敦。
依照商会学校《关于入驻公共码头执行纪要》中的部分规定,亚提斯贵妇号和未来号首先在港外锚点下锚停泊,皮尔斯转乘新生代号,领着向阳花号首批入港。
凭着商会的三色堇旗,她们没有受到任何盘查,很快在引航员的指引下泊入到预留的号泊位,皮尔斯第一个下船,远远地向着引航员弹出了一枚先令。
“漂亮的旗语,先生。”
引航员一边理所当然地把先令揣进口袋,一边脸臭臭地回应“开普敦不是小渔村,先生,我们至少有四个泊位可以停靠您留在外海的那艘大船。”
皮尔斯被怼了一脸,只能无奈地干笑两声“世事无绝对,先生,长辈一直教导我出门在外,不能给朋友增添麻烦。”
领航员耸肩摊手,做了个的表情“先生,你们是南安普顿的德雷克商会?”
“显而易见。”
“德雷克的船员可以去镇北面的南非风情旅馆,那里是非洲公司的贵宾招待所,贵商会的罗根会长就在滨湖的六号别墅,是贝克总经理安排的。”
“感谢您为我减少了大量的麻烦。”皮尔斯又弹出一枚先令,头一扭,对身后的弗里曼尼说,“租一辆马车,我们去拜会埃迪兄长。”
“是,提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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