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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记忆世界(求过审)
    爸爸给沈老师沏了一杯茶,推了过去,“不好意思啊,给您添麻烦了。慧君今天在事务所,我给她打过电话了,她不用多久就会回来。”

    沈老师摸着茶杯,说:“你们家的情况我事先也有一定了解,是比较复杂。如果一定要孩子母亲在场,我可以等等。”

    爸爸没再说什么,只是低头去看茶杯里冒出的水蒸气。过了很久,直到水蒸气渐渐散去了,一个穿着米白色衬衫,黑色长裙的干练女人推门回来。

    女人回到家,脱去外套,凝重地看着在客厅里对坐沉默的一男一女。

    “这是沈老师。”爸爸说。

    沈老师从位置上站起来:“你好,你是路诤的母亲吧,我是他的班主任。”

    “您坐您坐。”妈妈赶快走上去:“沈老师,他……惹了什么麻烦?”

    “他和别的同学打架了,对方伤的很严重,手指食指骨折。”沈老师说。

    “你过来。”

    听到妈妈的话,路诤慢慢走过去。

    “老师有冤枉你么。”妈妈看着路诤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

    路诤摇头。

    “说话!”

    “老师没有冤枉我。”路诤一直试图用沉默来保护自己,但这层脆弱的保护膜被轻而易举地撕开,这种感觉就像是一只在下水道里出生长大的老鼠被丢在阳光下那样不舒服。

    妈妈的五指扬了起来,但她的胳膊慢慢放了下去,这记耳光最终没有落在路诤的脸上。

    她叹息一声,说:“你走吧。”

    路诤张了张嘴,他不知道这句话是让他回自己的房间,还是有别的意思。但他不敢问,低下头,默默走开。

    “我个人很同情你们,包括孩子。”沈老师也叹了口气:“但是他的情况吧,你也知道,学校肯接收他的学籍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别的家长从各个渠道向学校施压,这方面的压力一直很大。要是不出这码事,可能慢慢也就淡了,但是……请你理解。”

    “您的意思是?”

    “转校。”

    “转校?”妈妈有些为难地说:“您刚才也说了,他这种情况,即使是私立校,也不太愿意接收的。况且咱们这是户籍所在地,是对口……”

    “实在不行就回原籍。”沈老师又叹了口气:“我本人对孩子没什么意见,但别的家长意见太大了,他毕竟是……那种情况,还打了人,下手这么重,说句难听的叫屡教不改。学校不能不给别的家长一个教代,不然谁还敢把孩子送进我们学校,对不对?”

    妈妈沉默不语。

    沈老师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她旁边同样沉默不语的爸爸,“我知道你们家都是好人。这孩子其实跟你们关系不大,你们愿意管他,是你们善良,有责任心。但恕我说句交浅言深的话。”

    她向四周扫了一眼,把声音压低下去:“这孩子是天生的,没法教,总有一天会给你们带来更大的麻烦,到时候怎么办,卖房子?不如趁早……懂我的意思吧。”

    她说完,站起身:“我今天来,主要就是向孩子的监护人说明情况。这件事最后怎么解决,还是看你们。”

    妈妈也站起身:“沈老师,我送送你。”

    她们走了出去,现在这处密闭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个人了。

    爸爸站在客厅里,审视着路诤。路诤很想逃避这种目光,但他终究无处可逃。

    “你知不知道你惹了多大的麻烦!”

    路诤脸色苍白,低着头,手足无措。

    “你知不知道你是个多大的麻烦!”爸爸在客厅里咆哮:“因为你!慧君受了多少的罪、吃了多少的苦!因为你!我承受了多大的压力!他们用什么样眼光看我!他们在背地里说了多少闲话!这些都是因为你!”

    他越说越愤怒,一把掐住路诤的喉咙,把他按在床上:“你为什么要加入我的家庭!你为什么要阴魂不散!”

    脖颈被勒住带来强烈的窒息感,求生的本能让路诤拼命抵抗。他伸手去抓爸爸的手臂,指甲抠在他的手臂上,抓出了一道道血痕。

    “你为什么生下来?你为什么不去死?”爸爸继续喝问。

    路诤的力量和体力不足以与一个成年男子抗衡,他感觉窒息感越来越强烈了,抠动的手指越来越无力。

    这时,哐当一声,家里的门开了,送走沈老师的妈妈回到家里,她看到在房间里搏斗的两个人。

    路诤眼角的余光看过去,因为缺氧的缘故,他的视线变得有点模糊了,但他能分辨出来,站在门口的那个人影什么也没有做。

    你为什么要生下来?你为什么不去死?

    路诤不知道怎么去回答这个问题,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也不想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神呐,如果你真的存在,你能救救我么?你能给我一个活下去的理由么?一个就足够了。

    但是神没有回应他,慢慢的,路诤把手松开了。

    泪水从路诤的眼角流了下来,在死亡来临之时,他扭头看了一眼妈妈,用最后的力气比了一个口型,无声地重复:“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黑暗笼罩下来,路诤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轻松感,这样也很好,就当自己从来都没有出生过。

    就在这时,他的左臂忽然生出一股灼热的感觉,一个巨大的肿瘤凭空出现。

    下一刻,触手状的东西从那颗肿瘤中破肉而出,狠狠击中“爸爸”的眼眶。

    “爸爸”惨叫一声,捂着受伤的眼睛,扼住路诤咽喉的手松开了。

    粉红色的肉质触手在空中伸展,像是刚出生的婴孩睁眼打量这个世界。但那不是一个婴孩,而是极度危险的寄生怪物。

    它来源于火箭队的秘密实验基地,在生存压力面前,它将自己改造为一种寄生生物,将自己的基因注入人类的身体中,借由人类的躯壳延续自己的存在。

    这位伟大的生物感知到了宿主即将死亡,于是强行破茧而出。现在它抖动着,高频的精神冲击以它为核心,不断向周围扩散。

    “爸爸”抬头,但那张脸变了,他的五官一瞬间坍塌下去,像是一张蘸了水的白纸,皱巴巴的,贴在脸上。

    “爸爸”用没有眼睛的五官看了这根触手一眼,他略一犹豫,向床上的路诤扑了过去。

    但这一次,他扑了一个空。

    床上的路诤双脚蹬地腾空而起,避过了这次扑击。他的身躯居然在空中转体360度,肘部准确地夹住了“爸爸”的脖子,“咔嚓”一声。

    他一脚踢开“爸爸”,抬起头,冷冷地注视着门外的“妈妈”。

    “妈妈”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爸爸”,转身往外跑。

    路诤抄起房间里的椅子,狠狠掷过去。椅子砸中她的腰部,“哐”的一声,“妈妈”摔倒在地。

    路诤一脚踩在她的背后,强行把她的脸扭向自己。

    “妈妈”哆嗦着说:“小诤……小诤……你不能这样……”

    看着这张熟悉的脸,路诤用低沉的声音说:“国宗新一,你几乎已经赢了,论精神对抗,我确实不是你的对手。但很遗憾,命运站在了我的这一边。”

    “妈妈”那张脸上的表情还是充满了恐惧,她摇着头:“小诤,妈妈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路诤没有再说废话,他双手猛地发力。

    他等了好半天,但客厅壁上的时钟依然滴滴答答地向前走着,预想中的世界崩塌并没有出现。

    路诤走到洗手间的镜子前打量自己,那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眉眼圆润,满脸的稚气。这是十年前的自己,如记忆里的一般无二——除了左手手臂上正在伸展蠕动的东西,那根粉红色的绦虫状的触手,正是它的出现,唤醒了路诤被深度催眠的意识。

    他杀死了直接对自己施暴的对象,但精神世界并没有瓦解,这说明国宗新一依然借着某一具身体在这个世界活动。

    路诤想了想,从厨房抄起一把水果刀,推门而出。

    从居民区里走出来,是一条街道。道路两边开着各种商铺,有小吃店、熟菜馆、生鲜铺……也和路诤过去的记忆一般无二。

    但居民们的脸上是一片空白,没有五官,就像是脸上贴着一张纸。

    这个世界应该是由路诤的记忆构成的,而这些人并没有在他的记忆里出现过,所以才没有留下过脸。

    那么反过来说,只有出现过脸的人,才可能成为国宗新一的傀儡。

    路诤循着记忆,走向他过去就读的那所初级中学。这件事开始于此,国宗新一当然也应该藏于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