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诤睁开眼睛,看到房间四壁和天花板上都结满了白色的冰晶,自己像是躺在一间冰箱的冷藏室里。
他第一时间去看对面,老头重又坐回了轮椅上,他今晚间歇性的疯癫似乎已经结束了。
路诤把自己从地上撑起来,扶着墙走向门外,但黑洞洞的走廊里什么人都没有,那个神秘的援兵已经离开了。
他走回房间,背靠墙壁,试着叫了一声,“北原先生?”
老家伙什么反馈都没有,只顾着低头喘息,像是一台老旧的风箱。
路诤感觉脑袋针扎般难受,精神力耗竭的后遗症让他难以集中注意力。他干脆坐倒在了地上,两条腿不大雅观地分开。
“老头儿,你没死吧?”
北原希尹终于抬头了,“你刚才叫我什么?老头儿?换做当年,你敢这么跟我说话,你现在已经是根冰棍了。”
“老爷子,”路诤换了个称呼,但语气还是十分光棍,“我刚才就差点被你变成根冰棍。”
北原希尹又低下头,沉默不语。
路诤瞧了他几眼,叹气道:“我刚才在你的精神世界里见到一个……东西。”
其实路诤本意是想说使徒的,当时他见到的那副白色的巨大人形从冰山血海中站立起来的时候,他简直以为自己一不小心穿越到了《EVA》的世界里,而且还是第二次冲击的灾难现场。
“你脑袋里的东西,医生清楚么?”
北原希尹还是沉默不语。
路诤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但精神衰竭的后遗症没那么容易好转。他侧了侧头示意房间外面,“那人你认识么?看他的身手,至少也是顶级的精英训练家,不会是联盟安排负责处决你的人吧?”
“闭嘴。”北原希尹好像被激怒了。
路诤干笑了一声,闭上眼睛进入冥想状态,全力恢复自己的精神。
偌大的房间陷入一片沉默中。
过了一会儿,北原希尹抬起眼帘,说:“你是训练家?”
路诤见他主动搭话,睁开一只眼睛,“怎么,老先生有指教?”
北原希尹扫了一眼路诤放出来的两只精灵,飞天螳螂和穿山王作为屏障遭到急冻,眼下虽然冰冻解除了,但不幸它们的属性都被冰系克制,状态十分萎靡不振。
他语气冷淡地说:“你心思杂而不纯,布局乱而无章,走不了太远。”
路诤大概明白他的意思,自己作为一个超能力者,不去专攻超能系精灵,反而净收服些其他属性的精灵,没有对应的专精支撑,等级到了30级之后,就升不上去了。
“这就不麻烦老先生费神了,能不能走远,也得先走了才知道。”路诤微微顿了一下,“而且,专精单属性的训练家最多也就是个天王到头了,想更进一步成为冠军,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吧?”
北原希尹冷笑一声,“你还想当冠军?”
“梦想当然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路诤歪头看向老头,“你不也是想更进一步,才去找急冻鸟的么?”
“是青沢博告诉你的?”
路诤说:“很明显嘛。冰系杀伐太甚,进攻有余防御不足,成为四大天王容易,登顶却难,希望借助传说精灵的力量也是人之常情。隔壁成都地区的柳生馆主不也没冲顶冠军么……对了,老爷子,你和柳生馆主谁更厉害一点?”
“我让你闭嘴。”
路诤观察了他好半天,老家伙年轻的时候可能杀伐决断,但经过几十年的病痛折磨,早已锐气尽失。
他胆子大了不少,“稍微八卦一下嘛,我还以为像你这种年纪,都喜欢坐在床上跟孙子吹嘘年轻时的逞强斗狠呢。”
“孙子?”北原希尹斜眼瞧他,“你?”
“喂,你虽然年纪大了,可也不能乱占人便宜。”
北原希尹眼神有些发直,好像是陷入了回忆中,他慢慢说道:“柳生比我年长,我早年曾去过卡吉镇向他讨教,严格来说,我们不是一辈的。”
“所以你当年去北极,确实是为了寻找急冻鸟?”
北原希尹叹了口气:“那时候我才三十多岁,野心勃勃,当然想再进一步。”
路诤心算了一下,老家伙出事是二十年前,这样满打满算,他现在也才不到60,不过这老家伙外表可不像才五十岁出头的样子,如果说他今年七十,也有人信。
“你遇到急冻鸟了?”
“怎么,你也对急冻鸟感兴趣?”
“不,我可没那么大胃口。”路诤说:“三圣鸟是传说中大气环流之神的从神,大气环流之神管理和维系着全球的大气环流和海洋洋流,作为祂的从神,三圣鸟也与相应地区的气温、降雨紧密相关。先不说有没有神罚这件事,因为动了三圣鸟而导致气候变化,无异于去做人类社会的公敌。”
北原希尹有些惊讶,“你居然还懂这些?”
“略懂,我除了做本职的训练家外,还是个考古学、文献学和神学爱好者。”路诤嘿嘿笑了两声,他故意透露出一点东西引起老家伙的注意。
北原希尹举起手里的未知图腾,“所以你才想要这个?”
路诤盯了他一眼,老家伙从之前起就一直摩挲那枚未知图腾的指环,像信佛的人手里抓着的念珠。
“北原先生,虽说未知图腾能给你一定的精神强化,但造成你现状的元凶把某种东西留在了你的脑子里,仅靠精神抵抗是没法治本的,随着身体衰老,意志力减退,迟早它会压过你。我猜,刚才那种状况,正变得越来越严重,我说的对么?”
北原希尹再次沉默不语。
“入侵你大脑的是某种精神相关的权能,急冻鸟可没这种能耐,当年你在北极的诞生神殿里,究竟遇到了什么?”
北原希尹的眼神重又变得有些茫然,“原来那里是叫作诞生神殿么。”
路诤心里一紧,有点担心老头清醒的时间所剩无几,“北原先生,你这样干耗下去也只是等死,如果不找到造成你疾病的元凶,是没办法根治的!”
“你想说你能根治?”
“就算治不了,至少也死个明白。”路诤沉声问道:“老先生,你当年在诞生神殿里究竟遇到了什么?”
北原希尹沉默了好半天,这才慢慢开口:“其实当年的事我已经多半记不清了,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抱着浮冰漂流到了岸边,被渔港边的渔民所救。”
“只有每晚做梦的时候,我会发现自己又出现在了那座黑色的金字塔里,我的同伴全都死了,他们躺在类似棺材的石台凹槽里,身体干瘪,像是木乃伊。血水漫过我的脚面,白色的生物从血水中爬出来。它们想把我也变成那样的生物,我每晚都在那座金字塔里和它们追逐,已经追逐了20年之久。”
“现在我老了,慢慢跑不动了,它们越追越近,迟早会追上我。”
路诤听得心惊,“那都是什么?邪神?你脑子里的精神烙印就是它们留下的?”
“我不知道。”
“那么你的记忆是它们删除的?它们为什么要删除你的记忆?为了隐藏自己的存在?”路诤又问。
“我不知道。”北原希尹说:“也许我有生之年应该回去一次,有句话你说得不错,就算要死,也得死个明白。”
路诤略微斟酌了一下,“如果你想再去一次北极,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恐怕不太允许。但假如是重新经历一遍当年的遭遇,那么现在就有个机会。”
北原希尹抬眼看向他。
路诤伸手指向北原希尹手里的未知图腾:“未知图腾是一种天然的精神载体,有人告诉我,你手里的这枚未知图腾里就封存着当初探索诞生神殿的记录,如果能激活它,也许就能挖掘出当年的真相。”
北原希尹没有纠结那个人是谁,他看向掌心里的未知图腾,“如果你是为了从我手里把它骗走的,那么你的骗术非常低劣。”
他手腕一翻,未知图腾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拿去吧。”
两枚未知图腾之间的吸引力牵引着它落入路诤的手中。他按捺下激动的心情,低头一看,却不禁有点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