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衙门的人来得很快,同时来的还有刑部重案司的官员。
慕二老爷得知是太学院出了事,心中记挂着侄儿侄女,便也跟着一道过来看看情况。
钟楼底下,他一眼就看到了如锦。
“锦儿,你和文辰没事吧?”
如锦迎了上去,“二叔,我与文辰无事。”
她将所发生的情况一一说了一遍,然后道,“孔侯处置得当,一切都井然有序,过会儿,等衙门的人过来问过话,我和弟弟便可回家了。”
慕二老爷连连称赞,“孔侯办事,确实妥当!”
此时,朱祁的尸体已经被抬走,只剩下满地的血渍,浓烈的血腥气味冲入鼻腔,让人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慕二老爷生怕这场面在大侄女的心上留下什么阴影,连忙叫了个手下,“带这两位去问话,问完签字画押,便可放人走了。”
如锦倒还好,只是文辰的状况不怎么样。
他和朱祁是戌班的同窗,都是柳博士的学生,虽不算亲近,但每日相处,总有几分感情。
死亡这种事,对于十四岁的少年而言,本就是件遥远而沉重的事,如今突然在眼前出现,而且朱祁的死状凄惨,确实让人难以接受。
如锦扶着文辰,跟着重案司的人去了旁边。
案发时,他们彼此身边都有同伴,可以互相佐证。但文辰先前曾在柳博士的屋子里见过朱祁,衙差便又多问了几个问题。
文辰精神不佳,却也还是强自撑着回答,“我与沈必安一道去的柳博士那,当时朱祁已经在了,他见我们来了,便告辞走了。
我和沈必安与柳博士说了会话,看表彰大会就要开始了,才一起回到了弘文堂。那时,也不曾留意过朱祁是不是在。
直到陈院长出了今日的试题,大伙儿一块儿去钟楼找灵感,有人高喊,我们才发现朱祁出了事。”
假若今日的试题不是钟楼,那朱祁的死就会静悄悄的,可能要等守卫巡逻才会被发现了。
先有孔侯处置得当,又有京兆府衙门和重案司携手办案,紧张便出奇得快。不多时,弘文堂里的人便被放走了大半。
如锦和文辰也可以回家了。
文辰神色低落,可却坚决不肯走,“大姐,我叫二叔捎你回去,同窗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想和沈必安他们一起守在这里,等个结果。”
眼下,弘文堂里剩下的人不多了,都是些事发时落了单的,按着衙差的说法,推朱祁下楼的犯人,便该在这些人中。
重案司办案很有一套,已经在调查这些嫌疑人的出身来历,看他们是否与朱祁有隙,再结合供状,这案子想来今夜必定会水落石出的。
如锦轻轻揉了揉文辰的脑袋,“知道你伤心,但也要紧着身体,注意安全。”
说罢,她嘱托了沈必安两句,便就要离开。
这时,不远处传来萧煦的声音,“慕大妹妹,请留步!”
如锦眉头轻皱,却也还是停下了脚步。
“萧世子找我有事?”
萧煦满脸关心,“慕大妹妹是要回家了?”
如锦点头,“嗯。”
“那我送你?”
如锦忙道,“多谢萧世子关心,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与二叔说好了,要与他一起回去呢。”
萧煦的脸上有几分失望。
但他的眼神里却又带着几分期盼,“重案司可能还要在这里留一会儿,我怕慕二叔还得耽搁一会儿……要不,我去和慕二叔说说去?”
“阿煦!”
孔侯不知什么时候已在萧煦的身后,他嗓音低沉,声音不大,却自有一股威严,“阿煦,你过来!秦博士这里还有事要你来帮忙处理。”
如锦趁势说道,“萧世子尽管去忙吧,我等我二叔就行。”
萧煦向来对孔侯言听计从,又是秦博士要找他,便只能讷讷地道,“哦,那好吧。”
天知道他有多想与她单独相处,尤其是今日这样命案过后惊魂未定之时,正是彼此需要关怀温暖的时刻。
但……
也罢,他与她是天定的姻缘,不出意外的话,最多三五月便会成亲,将来还会有很长很长的岁月彼此依靠相互扶持。
也不急在这一时。
他这样想着,心情便略好了一些,“那我就先去找秦博士了,慕大妹妹路上好走!”
孔侯神情复杂地看了如锦一眼,也跟在萧煦的身后离去了。
如锦这才松了口气。
刚才算是多亏了孔侯,要不然,她为了推拒萧煦少不得真的得等二叔一道回家。
可她愿意先行回家,其实是记挂着和李渡的酒。他刚才答应她了,不论她想知道什么,都会尽数告诉她。
三十年前,李渡虽然还只是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可他如今却是玄羽卫的主人,玄羽卫的总坛里,有一座档案司,里面藏着乾国乃至整个天下近百年来的秘密。
若是能哄得他答应带她去玄羽卫的总坛看一看就好了。或许,她想要知道的事,在那里都可以得到解答……
“你在找我?”
如锦回头,看到梅花树下一抹温柔明媚的紫色,她不禁笑了,“嗯,我在找你。”
今日参加游园诗会的学生已经散得差不多了,还未得准离开的人,也都在弘文堂。偌大的太学院此刻就如同一个空院子,一眼望去,看不见一条人影。
如锦和李渡并肩而行,像来时一样。
但此刻,已经没有那些艳羡和议论。
四周围安安静静地,一个人也没有,只剩下两条修长的身影在阳光的照射下于青石板路上画出斑驳交错的图。
“李渡,我有点冷。”
李渡连忙将身上的斗篷解下,披在了她身上,“现在,好些了吗?”
如锦哭笑不得地望着自己,紫色与红色很不搭,披着两层斗篷很膨胀,下摆又太长,行走都不方便了。
“我的意思是,我想去喝酒暖暖身……”
她要将李渡的斗篷重新解开还他,这么冷的天,他也会冷的。
李渡却阻止了她,“我知道。”
他顿了顿,“我已经让蒙恩将车停在了门口,就这点路,反正也无人看见,你安生地裹着斗篷过去,莫要着了凉。”
如锦心头一暖,眼波便也像是化开了一层水雾般柔软,“李渡,你真好!”
她低声呢喃,“原本是我该多照顾着你的呢……”
不过,你孝顺我,我照顾你,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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