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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黑山羊
    我一脚踹开了大门,冲进了家里。

    血腥味,陌生又熟悉。

    那幅巨画被放大,缩小,大大小小地在墙上复制了无数遍。

    有的血迹还未冷却,从墙上流到地板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家具东倒西歪,倒在地上诉说着发生在这里的惨案。

    房间里,死寂无比。

    我滑出一直握在手里的裁纸刀,缓步向房间的更深处走去。

    脚步声在客厅里回响,不知是我的错觉还是什么,我隐约听见,有另一阵脚步声,混杂在我的脚步中。

    那脚步沉重且缓慢,我不禁去联想一些传说中不可言说的东西。

    房间里每个角落,都是他们藏身的好地方。

    但我看不到,因为客厅依然是死一般的寂静。

    一阵喃喃低语,从主卧传来。

    我飞快地靠近卧室门,门虚掩着,那阵低语从门缝中飘出,刺激着我绷紧的神经。

    呼吸逐渐变得沉重。

    心跳也不断加快。

    我握紧了裁纸刀,一把推开房门。

    我已经做好面对一些离奇事物的准备了。

    但那里什么都没有。

    房间里空无一人。

    低语声也在我开门的瞬间停滞。

    好像被什么扼住了咽喉。

    一丝冰凉的触感从我的头顶传来。

    我向上看去,是不知名的红色液体。

    与此同时,我也看到了蜷缩在衣柜顶的父亲。

    他像看着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一样看着我。

    那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不解,和敬畏。

    我往前走了一步。

    柜子迎面倒来。

    我躲闪不及,左腿被狠狠砸中。

    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我不禁喊出声。

    腿部隐约可见的白骨和血迹令我一阵眩晕。

    但我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一阵剧痛就再次从肩膀传来。

    父亲右手拿着板斧,而左手的板斧,已经镶在了我的肩膀上。

    此刻在父亲左手的,是一个木制盒子。

    那是母亲的骨灰盒。

    怒气从心底迸发而出,牙齿咯咯作响,我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但我无力抽身。

    父亲缓缓向我走来。

    他的手指沾着红色液体。

    不用说我也知道那是什么。

    他嘴里一直低声重复着:

    “颜欢……颜欢……”

    走到我面前,他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盯着我。

    死亡的气息在房间里蔓延开来,我急促地想要抽出腿。

    但父亲突然惨叫一声,板斧掉在了我旁边,他整个人抱着盒子急切地向后退去。

    他在害怕我。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我顾不上细想,拿起板斧直接向压住我腿的柜子劈去。

    重新获得自由后,我单条腿站了起来,大口喘着气来抵消剧痛。

    然后拔出了板斧,扔在了地上。

    “是你杀了我的颜欢。”

    父亲突然冒出一句话。

    我错愕地看向他。

    “怪物!怪物!不要过来!”

    他突然惨叫起来。

    我看到了他口袋中露出一角的手机。

    那是蒋月笙的手机。

    “把它给我。”

    我指向手机,对他说道。

    但父亲以为我要的是骨灰盒,紧紧抱住盒子,冲着我吼道:

    “怪物!别想吃掉我的颜欢!”

    说罢便起身跑出了卧室。

    我想去追,但腿部的疼痛令我寸步难行。

    我只能先将木板拆下,用绳子固定住腿部,做了简单的包扎。

    用绷带一圈一圈地缠紧了肩膀。

    随后扶着墙一瘸一拐地走出了主卧。

    父亲已经不见踪影。

    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在死死地盯着我。

    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敢袭击我。

    这却也是我所庆幸的一点。

    “到底……去哪了呢。”

    我对着天花板叹了一口气。

    根据父亲的反应,笙儿并没有受到威胁,应该只是被吓到了。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我掏出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我犹豫片刻,再次确认附近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拨通了电话。

    “相随!不要回家!你家里有个疯子!”

    笙儿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我已经在家里了,你现在在哪?”

    “我跑了出来,用旧报亭旁边的公共电话给你打了过来,你没事吧?”

    “受了点伤,不过没事,你千万别来我家。”

    “不行,你受伤了,家里又有个疯子,我现在过来,咱们一起去报警。”

    好像也许只能这样了。

    因为我现在寸步难行。

    “那你路上小心。”

    “嗯。”

    她沉默了几秒,挂断了电话。

    我长呼了口气,看着这狼藉的家。

    有那么一瞬间,我仿佛再次看到:

    母亲仍在厨房忙碌着,父亲坐在沙发上看着画报,我推开房门,他们都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可那样的日子,已经回不去了。

    果然,失去了才知道珍重。

    剧痛,好像要将我的脑袋撕开,我猛地向墙壁锤去。

    “咚。”

    一声闷响,和几声脆骨断裂的声音。

    我一遍遍近乎发疯似地锤击着墙面,直到墙面也沾上了血迹。

    一滴血再次顺着墙壁流下,划出一道血痕。

    “又是血!为什么又是血!”我嘶吼出来,无力地顺着墙壁瘫在了地上。

    意识逐渐模糊,不知是气力用尽还是失血过多。

    那团大手再次将我围住。

    从缝隙里,我看到了无边黑暗中蠕动的一团团黑色肉块。

    不知为何,我觉得这些东西很亲切。

    就好像,是我的孩子一样。

    “莎布·尼古拉丝。”

    我听见有声音喊着这个名字。

    而我的身体也不由得移动了起来。

    或者说,是蠕动。

    在万物苍穹之上透出的一丝光亮的照耀下,我看清楚了我自己的样貌。

    一只黑色的山羊。

    但那只是黑色肉块而已,怎么能叫山羊呢?

    那画面令我的大脑一阵眩晕,无数生灵的哭喊在我耳边回响。

    那是对母亲的呼唤。

    我再也承受不住这直冲理智的画面,嘶吼起来。

    那些黑色的生物随着我的喊叫起舞,狂欢,并充满敬意地向我跪拜着。

    这是对万物之母的膜拜。

    “相随!”

    一阵女声将我拉回现实。

    是笙儿。

    “你没事吧?”

    她显然是在我嘶吼时进来的,看起来被我吓得不轻。

    “你怎么受这么重的伤!”

    我将来龙去脉告诉了她,当然,隐瞒了我刚才见到的场景。

    “原来,那是你父亲么......”

    她听完后,迟迟不说话。

    但还是拉起我的手,静静的望着我。

    “这里已经不能待了,我们先去报......”

    我话音未落,一把匕首擦着我眼前飞过,狠狠的插在了墙壁上。

    我一把将笙儿护在身后,转头看去。

    那个男人抡着两把板斧再次出现在了主卧门口。

    直到这时,我才意识到早该销毁掉那两把斧子的。

    “把我的颜欢......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