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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0:00
    风把窗外的槐树叶吹得哗哗作响;

    水槽里的水漫出滴落在地上;

    倒下的落地钟玻璃已经破碎,秒针仍在滴答地响着。

    血,一滴一滴地落下;

    我的血,蒋月笙的血,父亲的血。

    远处的钟楼突然“咚咚”地响了起来,钟声回荡在g市,庄严又凄凉。

    此刻,23:00。

    二十分钟前,父亲举着斧头砍了过来。

    十五分钟前,父亲的两把斧头在追逐躲闪的过程中一把嵌入了门里,另一把折断了斧柄。

    十四分钟前,父亲被我打翻在地,拔出了那把匕首。

    十分钟前,我的身上多出了四道伤痕。

    五分钟前,精通人体结构的父亲将我扇翻在地,准确地将匕首刺入了蒋月笙的动脉。

    四分钟前,父亲拔出了匕首,向我走来。

    一分钟前,父亲在缠斗的过程中再次被我用木板击倒,后脑勺撞在了桌角上,失去了知觉。

    直到现在。

    我跪在地上,身上的伤口全部在渗血,颤抖地搂着呼吸越来越微弱的蒋月笙。

    “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不会的!只要现在去医院,就还来的……”

    话未说完,蒋月笙用手轻轻地捂住了我的嘴。

    “别骗我了。”

    不知从何处传来了音乐声。

    钢琴与小提琴的旋律在空中起舞,笼罩着整个城市。

    “挺应景的呢……”

    她笑着。

    和母亲一样。

    我颤抖地握住她的手。

    冰凉刺骨。

    “其实……你的衣服,我是故意没还的。”

    她突然说出这句话。

    “这个时候……就别说这些了……我现在立刻打急救电话!”

    我转身寻找到已经浸泡在血泊中的手机,颤抖着按着号码键。

    “嘟……”

    “嘟……”

    “嘟……”

    代线声响着,就在这时,蒋月笙伸出了手。

    “我们拉过勾的,对么?”

    “我走了以后……不要喜欢上别人……”

    她努力地抬起胳膊,伸出了小拇指。

    “拉过勾的事情……可是一定要做到的呢……”

    她再次笑了,让我想起了一种名叫昙花的花。

    三更开,五更谢。

    美丽,又短暂。

    我颤抖着将小拇指伸过去,她说道: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骗人的话……”

    气息微弱到无法听见。

    两根手指只触碰到了一瞬间,她苍白的手就垂落了下去。

    犹如昙花一现。

    “是……小狗哦……”

    我哽咽到呼吸困难,从嘴里挤出这几个字。

    可是,她再也听不到了。

    我紧紧抱住她,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渐渐冰冷的身躯。

    可于事无补。

    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疯狂地涌了出来。

    我嘶吼着。

    吼声在空荡的客厅回荡。

    在空荡的g市回荡。

    在空荡的世界回荡。

    无力,又刺耳。

    音乐声渐渐消失,房间里再次死一般地寂静。

    视线愈加模糊,眼前越来越黑。

    脑中一阵眩晕,我无力地向后倒去。

    我又回到了那片黑暗中。

    依然是对母亲的膜拜。

    依然是密密麻麻的黑色肉块。

    “莎布·尼古拉丝。”

    有人在呼唤这个名字。

    是谁呢。

    在叫我么。

    那无上苍穹的一抹光亮再次照了过来。

    “莎布·尼古拉丝。”

    “我的女儿。”

    我终于看清了那光亮的背后,是一团迷雾。

    发光的迷雾。

    但又好像世间万物都在里面。

    我的身躯不自觉地蠕动起来。

    一阵女声从我感觉不到声带,姑且算作口部的器官中传来。

    “阿撒托斯(azathoth),我的父亲。”

    “祂已经来了。”

    “知道了。”

    随后那亮光便缓缓消失,我所在的空间重归于黑暗。

    我突然回想起了这两位神明的名字。

    阿撒托斯(azathoth),万物之源。

    只是在脑海中默念出这位不可名状的神明的名字,我就感觉到了从内心深处带来的无比巨大的癫狂感和恐惧感。

    而至于另一位,“莎布·尼古拉丝(shub-niggurath)”

    “从那些黑暗之源到星空之渊,

    从那些星空之渊到黑暗之源,

    永远是对伟大的克苏鲁的赞美、

    对撒托古亚的赞美、

    以及对那不可言说其名讳的至高存在的赞美。

    虚空中永远飘荡着对他们的赞美,

    森之黑山羊将繁衍昌盛。

    耶!

    莎布·尼古拉丝!万物之母!

    那黑暗丰穰之女神!

    那孕育万千子孙的黑山羊!”

    我的思绪被不知何处传来的祷词打断。

    根据我对这世界神明的了解,在加上祷词。

    我很确信,此刻,我已经成为了森之黑山羊——一团不断翻滚溃烂的巨大云雾。

    有时云雾可能会聚合在一起,形成骇人的身体器官:

    黏滑的黑色触手,滴着粘液的嘴,或扭曲的短腿,腿末端是勉强可以被称为“羊”蹄的黑色蹄子。

    而在她降临时,可能会裂生出黑山羊幼仔。

    可能…….就是黑暗中的那些东西了吧…….

    “我们无法得知那些与伟大之潘神相会的人的下场!

    智者们熟知世间的一切象征都并非空洞无物

    这种力量无可名状、不可言喻,亦无法被常人所理解

    它只可存在于某些掩盖其本质的纬纱之下

    存在于某些诗意盎然的离奇故事中

    你我揭示生命中那些本应无人知晓、本应无形无体的恐怖!

    此刻正披着人类的外衣行走于人世之间!”

    耳边又响起一阵祷词。

    这是莎布·尼古拉丝的化身——伟大之潘神(greatgodpan)

    他是莎布·尼古拉丝雄性的一面,如同其本体一般从未被具体描述过,而任何与其遭遇之人也早已惊吓致死或精神失常

    他曾同森之黑山羊一样,

    以自然与生育之神被人类膜拜。

    ”你来了。“

    一阵女声出现在了我的脑海中。

    刹那间,我感觉到了无数的眼睛盯上了我。

    这是来自不可名状邪神和她子嗣的凝视。

    渐渐地,眼前的黑暗中出现了一道白色的身影。

    她赤着身子,拥有一对山羊的角。

    我第一眼就认出了她。

    “莎布·尼古拉丝。”

    我呼唤着她的名字。

    她黑色的眸子闪亮了一下,代表听到了我的话。

    “我是谁?”

    我不受控制地问向她。

    “伟大之潘神,我的化身。”

    不等我作出丝毫反应,她就向我冲来。

    纤细的胳膊搂住我的脖颈。

    嘴唇传来冰凉的触感。

    “我们,终为一体。”

    一阵剧痛让我回到了客厅。

    她就在我眼前站着。

    是我。

    又不是我。

    她突然对我露出了微笑,伸出手指,指向我身后。

    我最后一眼看到的,是父亲朝头部挥来的木棍。

    以及她温柔的笑。

    钟楼上的钟又响了,回荡在我的脑中,声音逐渐变小。

    0:00

    一切的结束,一切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