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画面如幻灯片一样闪过。
但又仿佛是亲身经历过一般真实。
“这是……什么时候的记忆……”
我捂着剧痛的头坐了起来。
“43号……”
看来又死了一次。
“你拒绝了神！”
淼的话也历历在目。
我试着去呼唤黑山羊。
“潘……”
意料之外的，她在。
“为什么……认定了我就是你的潘呢？”
“潘就是潘，没有为什么。”
我回想起之前浮现的记忆中她开朗天真的模样。
不知为何，我在她身上看见了自己。
自己曾经一无所知，对世界还抱有美好期望的样子。
我照常把那盘饭菜倒入了马桶。
“你的咒印还没破除么？”
我问道。
眼前再次出现小莎的模样，围绕着她身上的那两圈咒印依然存在。
只是，颜色暗淡了一些。
“我能……碰到你么……”
她默不作声。
我知道，她在害怕。
因为我不是她记忆中的潘。
……
“潘，听说我们的子嗣去地球了欸。”
“嗯，我在地球的那段日子，已经见过了。”
莎无聊地玩着触手，像卷头发一样卷来卷去。
“什么时候……能带我一起去地球啊……”
“莎，我是你的化身，是你的代言人，本体和化身是不能同时出现的。”
“可……我们现在还在一起……”
“那是因为我们没在其他生物前露面。”
“……”
“莎，再等等。等我们的子嗣在地球上建立文明了……我们就可以一起去了。”
“又是再等等……”
……
我触碰不到黑山羊。
或者说，不能触碰，因为不管黑山羊在何处现身，她的子嗣都会感应到母性的呼唤，前来迎接。
“如果我说，我可能是你的潘呢？”
黑山羊的双眼微微颤了一下。
“我可能……失去了和你在一起的那段记忆。”
根据目前的情况看来，很可能是这样。
在之前的世界里是人类的我，在这个世界是潘神的我。
很可能是平行的两个点。
因为某些原因，两个点连接了起来。
只不过因为潘神在十年前的讨伐战中被重伤，神格微弱。
而我这个从另一个点过来的人类意识占了上风。
潘神的记忆只能在我的脑海里碎片化地出现。
我和潘并不孤立，
我们是漫长的时之线上,位于最初与最末的两个点，
将点与点相连的，是曾经的，每时每刻的潘和我。
……
“潘，我们在一起多长时间了？”
“从你将我创造出来并分给我力量的那一天起，按人类的历法算，已经过了五百二十万年一千三百一十四天了。”
“你记得这么清楚的嘛？”
“毕竟是和本体的羁绊，必须数着手指头算清楚了。”
“潘，有了你之后，我终于不孤独了。”
“荣幸至极。”
……
“潘记不起我们之前的日子了么……”
小莎突然说道。
“嗯……很可能……记不起来了。”
我低声说道。
“不过……我记得一个数字……”
小莎默默抬起头看着我。
“五百二十万一千三百一十四。”
脑海中突然蹦出这个数字。
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一千三百万……一千四百五十二天……”
她小声说道。
“什么？”
我并没有听清。
“一千三百万一千四百五十二天！”
她哭着喊道。
“从潘那天告诉我的时候……我就一直……一直一直……一直照着潘说的一样……数着手指头一天一天地算清楚！”
她扑到了我的怀里，终于大声地哭着。
因为是灵体的缘故，只有我能听到。
……
“潘，你会离开我么……”
“莎，我是你的化身，只要你不离开我，我是不会消失的。”
“那就说好……要一直在一起。”
“一定会的。”
……
古神，也是有心的。
祂们知道利用资源来建造文明。
祂们知道招揽信徒，来增强自己的力量。
祂们知道陪伴。
祂们也有愤怒、困惑、伤心的时候。
祂们与人类没有区别。
这世上的所有动物，都与人类没有区别。
他们都有喜怒哀乐，都有母性，都有责任，都有生存的意义。
有的只是力量和智慧上的差异。
看着怀中放声大哭的小莎，我心头一阵酸涩。
她也只是个孩子。
被人类冠以万物之母、生殖之神、至高母神的称号。
但她只是想和她的潘还有她的子嗣一起生活而已。
牧场，是人类贪欲的集中地。
在这里不可能生存下去。
我必须带着小莎逃出这里，逃出死亡回溯。
“相随……”
还有笙儿。
虽然不知道她是否也是和我一样被连接过来的。
但我还是想尽力解救她。
因为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小莎……和我一起逃出这里吧。”
我低下头对她说道。
“潘……我们要与自己的子嗣为敌么……”
“他们只是神格被压制得很严重，但人类如果不与他们达成合作，内心黑暗的人类迟早会被他们吞噬的。”
这是之前在手术室听到的。
“在那之前，先忍耐一下吧……”
我安慰道。
“嗯……”
……
“潘！你终于从地球回来了！”
“虽然说化成人类态的我力量受到了诸多限制，但莎不是还能和我对话的嘛。”
“那肯定还是没有潘在我身边好嘛。对了，什么时候带我去地球啊？”
“莎，我们可能……去不了地球了……”
“为什么？”
“人类的欲望已经发展的越来越难以控制了……虽然说还是对我们心存敬畏，但迟早会出事……所以……地球不能去了。”
“人类很可怕么……”
“莎……现在情况很复杂……总之……不要接近人类……”
“好……我都听潘的。”
……
餐盘被收走了，和上一次一样，没出现什么异常。
接下来……就应该是放风时间了……
然后遇见淼。
去到第一牧场。
见到笙儿。
最后被淼杀死。
不过这次最后一步不会实现了。
“小莎……我来把咒印解开吧。”
“潘。”
“嗯？”
“不会离开了，对么？”
“不会了。”
再也不会了。
我的内心深处也传来这句话。
那是真正的潘。
我尝试从那零碎的记忆中寻找力量。
与本体的羁绊。
对人类的憎恨。
对小莎的爱意。
当我察觉到爱意时，咒印随之消失。
“原来……是你亲手封的咒印么……”
为了保护他的本体、他喜欢的人。
“叮咚。”
一阵提示音从房间的某处传来。
门开了。
我轻轻拉开了布满铆钉的房间门。
我轻轻闭上了画着灰木纹的画室门。
“小莎……我们走吧。”
“嗯。”
……
“莎，我们走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