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扑鼻的泥腥里,谢襄缓缓睁开眼,见崔颖正扶着袖子轻探他额头。
见他已经退烧醒来,他起身便要走,谢襄眼急,一把攥住他袖摆,干涩嗓音问:“上哪儿?”
“我该回去了,你好好养伤。”
“那么怕我连累你崔家美名,就该等我死了再来,咳咳……”
“它崔家算个什么东西,留给我的满是排挤算计,我为何要为它守名守节!”
“那就是真的讨厌我是吧?”
“那好,我从此不再烦你,你也不用煞费苦心躲我了,咳咳……”
“谢襄,你混蛋!!”
“好,混蛋人,以后再也不厚脸皮了,咳咳,崔大人慢走!”
“我要是真的烦你,送的那些东西,早一股脑丢到臭水沟里去了,还用等到今天吗?!”
“还说什么一军大将,兵法如神,我看你那些兵书计谋都读到狗脑子里去了吧!”
“我是谁,你又是谁,要是有人撞见你我交颈而眠,这算是个什么罪名?”
“我再问你,要是有一天,陛下拿住我,当年局面重演,你是选我,还是选你那些袍泽兄弟呢?”
“难道要我,也掉进你那些做不完的噩梦里面吗?!”
“吾……嗯……你……”
“嗯……你快躺回去!”
“嘶,别犟,让我抱会儿。”
“疼了?”
“嗯,都快疼死了,这里。”谢襄拥着他,指着自己胸前皱了眉,刀削的眉目,深刻的隐痛,竟令他一时无语:“我……”
“……是我混蛋,没能看出你这些苦心,但我要的是你给我一个明白,哪怕一时不能与你牵手并肩,我所求不过是你心里……你心里不觉得我脏……”
“自从那次醉酒以后,我就再不敢饮酒,生怕看你到你眼里有一丝嫌恶,我都怕死了,怕你嫌我……恶心。”
谢襄终于说出了,他憋了三年的话,他说得急,满眼都是张惶,说起来眼眶都是猩红。
崔颖从没见他哭过,甚至此刻满心害怕他掉下眼泪来,他从未意识到自己让他抱着这样的心思,度过了整整三年。
是啊,他们这样的人,还有什么比失去彼此,更可怕的事情呢?
“谢襄。”
“嗯?”
“你看着我。”
“看清楚了吗?”
“什么?”
“我眼里的你啊。”
“我喜欢你,我不清楚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但从我第一次给你送饭,第一次知道你的名字,再到这三年,你每次来送东西,每次我快忍不住想要冲出去见你的时候,你的名字,那短短两个字,我写了无数遍。”
“你说,这样的谢襄,在我眼里还能是个什么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