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大亮。
扬州城却似笼罩着一层灰暗与清冷,就像光与热都被人强行抽走了一般。
城内,除了玉女苑内的白阳、风霄等人,以及抱着蓝裙橙发踽踽而行的夫妻二人,在无其他修士行走在街道上。
空气虽然燥热,繁华热闹的扬州城,一时间陷入了空旷的冷清,商铺闭门歇业、人人闭门不出,将宽阔的街道让给了一对儿怨侣。
老板抱着老板娘在街上漫步,悄悄欣赏着老板娘的橙发,做贼似的,一脸警惕,生怕被老板娘发现。
“哎,我就说不让你管吧,偏要管,吃力不讨好,白受埋怨。”老板想起老板娘被大姐训斥时的可怜样,怜惜地说。
“瞎说,那是我妹妹,怎么能不管。我妹子还是向着我的,你又不是听不明白。我可不能让我妹子地将来向我一样。再说”老板娘话说一半,有意没意地停了,幽怨地瞟了老板一眼,眸光流转如剑,刺得老板全身打颤。老板正欲回话,老板娘却将头担在他的肩上,眼巴巴得望向南山,眸光流转,转为妩媚与凄婉。
老板身子一僵,轻轻的叹息被风声淹没,减缓了步子,沉沉地嗫嚅道:
“哎,其实我”
“唉唉,那杆银枪怎么飞回来了!”老板娘忽然瞪大了眼睛,对着老板的后背拍拍打打,指着虚空惊呼。
闻言,老板身子又是一僵,微阖双眼,仰头望向天空,天空灰蒙蒙的,没有一丝光亮滑过。那杆银枪,早已经略过了二人头顶的虚空,飞回了城主府。
“啧啧啧,将军这次似乎气得够呛,我们要不要去看看?”老板娘通过枪的流速判断出了将军的情绪,异常兴奋地大叫了起来,抱紧了老板的脖子。
“不去。”板娘将鼻孔搭在老板娘的秀发上嗅了嗅,坚定地说。老板娘神色一暗,她没想到自己会被拒绝。
“不要嘛,去吧,你要陪我去的话,我今天晚上让你进我的楼哦。你不是一直想进吗?”老板娘身子在老板的怀里轻轻一扭,又贴着老板的耳廓吹了一口香气。
老板身子全身打了个寒战,差点跌倒,体内燥热火起,烧得他全身抽搐,半晌,他舔舔嘴唇,费了好大的力气迟疑地说道,
“不去。”然后,他把老板娘抱得更紧了,似乎怕她跑掉。他没有看见也没有感觉到,老板娘听到不去两字时,薄唇筛糠似地抖动,差点张嘴咬死这个抱着她的不解风情的臭男人。
没等老板娘家暴,老板咽了咽口水,肃然地说,
“我见过他,所以一辈子都不想再见他。绝对不会让你去。”
老板娘闻言,秀发橙光一闪,暗自纳闷起来,强强压下心里的火气与烦躁,眯着眼睛,岔开了话题,阴阳怪气地问:
“老公啊,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啊,你已经抱着我在扬州城转了两圈了。”
觉得机会难得,想要多抱一会儿的老板再次僵硬,兀然,脑中灵光一闪:
“呵呵,我们可以去把那个喝茶的家伙赶走。”说罢,他低头看向老板娘,眼珠却转向了她的橙发。老板娘看见他的小动作,忽然想起岳武问她的那一句:
“你确定吗?”
她回味着岳武的话,不觉心烦意乱,尤其发现在自己竟然喜欢了老板的怀抱,往昔的记忆潮水般灌入大闹。老板娘面色陡然一冷,收敛了温柔似水与香婉灵动。
“我的头发·漂亮吗?”语音清冷,传入老板的耳蜗里,充斥着审视的意味,与十年前相遇那次一般无二。老板瞳孔微缩,呼吸一滞,机械地舔了舔嘴唇,磕巴着说:
“漂、漂亮你和头发都漂亮,”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老板语塞了,磕磕巴巴地回答道。
“呵呵,漂亮?漂亮的女人多了!”老板娘并没有听清老板后来的话,除了那一声漂亮。一缕清风带着冰冷的反问从老板怀中消失。
老板怔在原地,只见橙光溢彩被黑光吞噬。他遗憾德闻了闻胳膊上的清香,叹息着向香满楼走去
南山的光与暗的变化与老板娘的秀发正相反。与金光一同倾泄而下的,是熊熊燃烧的热,将云层之下的黑暗吞噬!
太阳的光,不是火,却亮堂堂地熊熊燃烧着。
十位强者凝聚而成的水球,将光热折射成可怕光的火海,火浪瞬息南山覆盖。
虚空荡漾扭曲,虚无被灼烧得更加虚无。
阴云和阴云的阴影在热浪之下,化为虚无。
水球也在那瞬间烟消云散,扬州城瞬间恢复了明亮,如拨云见日,又似有一个巨大的熔炉翻到出了炉内的火焰。
温度,遽然上升,虚空荡漾扭曲的波动,甚至蔓延到了百里之外的扬州城。
南山,也化为了虚无。金光火热刺眼,无人可以看清南山此时的模样。能够看见的,只有热浪焚山。
而在金色的光与热中,十道人影,两两结对,在南山的各个角落巡游。
此时的南山,无草木顽石,亦无飞禽走兽,有的只是虚无。
甚至于,无山。
南山百里,只剩下昔日最高的几座山头依稀有山的样子。矮山已被光热灼烧了成了虚无。
南山的地面上,赤红如血,松软如棉,似熔岩在流动。没有青烟冒起,因为没有留下东西,给熔岩灼烧。
“我的天,小老头是怎么想出这么狠辣的法子!”金光中,胖老头心有余悸地说。
“别分心,快找!废了这么大的力气,可不能白费了!”那名穿着碎花短裙的老妪厉声喝责。
“老吕,有吗?”老吕还未开口,身穿重甲的老将军和一名持剑的男子出现在了老吕身边。
“没了,他妈的,这可真是煮熟的鸭子飞了!我也快熟了!我该不会被那个怪物吃了吧!”
“稍安勿躁!刚刚可有人见到刀光一刀光从云中过?”远处,声音传来。一句话间,声音的源头数次变换,显然正在疾行。
“不要管那刀光,那与无常鬼无关。刀光来之前,无常鬼便消失了,刀光过之后,金光还未下落。我倒想问老岳,为什么让朱小子回去,那杆银枪有大作用。”身穿雪白长衫的老者沉声问。他本和岳老头在香满楼内喝茶,突然发现意外情况,便一起到了南山。让他不解的是,他们来了本是帮忙,岳老头却把朱涛叫回了扬州城。
“老白,干啥玩意,老岳还能卖咱们不成?容后再说!”姓吕的胖老头连忙劝说。
干瘦的老岳沉默着没有回话,显然胖老头不替他挡枪,他也不会说原因。其余几人也没有时间纠结在已经无力改变的事情上,全部开动神识寻找无常鬼。
“那会不会是遁地?”正在不断变换方位的声音再次淡漠地问道。
“不可能不可能,在我们几人面前遁地,怎么可能不被发现,再说,就算无常鬼能遁地而逃。那个跟着他的小男孩儿也能遁地不成。底下,也是有阵法的。”姓岳的老者立在半空,否定了遁地之说。这老者便是在扬州城城主府内和将军对弈闲谈的老者,地位尊崇、实力强劲,懂得奇门遁甲之术。他说无常鬼没有地盾,那么一定是用其他的方法逃离的。
然,不论无常鬼用了什么样的方法,他确实从众人的眼里底下消失不见了。
亦或者说,他通过某种办法,躲过了十方强者强大的感知。
想到第二种可能,十位身经百战的仙人无不后背发凉,心底生寒,他们十人可是气界修士,覆雨境,已经快要凝聚出神魂,神识之力将近通天!
最令人心惊的是,无常鬼若是通过某种办法躲避了十人的感知,那么,岂不是说,无常鬼就在众人身边!厉鬼无常,索命勾魂,鬼在身边,仙亦胆寒。
“离得近些!不要想着杀他,该小心被反杀了!小贾要是在就好了。”老将军闪到姓岳的老头身边,适当地发布命令,又感怀地喟叹一句。
“哼!醉死在温柔香了吧!”翠花短裙老妪讥诮回应。她是修炼界一大强大帮派百花盟的长老,而百花盟与玉女阁素有嫌隙。而老将军口中的小贾确是娶了玉女阁的女人,自然也不受老妪的待见。
其余几个稍微年轻的人则面面相觑,或者思忖这姓贾的究竟是何人,或是兴致寥寥,没想到这诸般辛劳竟是竹篮打水!
十道白光飞闪,在南山上空,以岳老头和将军为首,围成一圈,警惕地环视下方以及周遭一切的异动。
可是,除了血样的岩浆的流动与灼热的浪的波动还有已经未完全被热气灼透的碎石的劈啪崩裂声,再无其他。
白阳坐在柳梢,看着金色的海洋。
风霄荡着秋千,看着柳梢上的白阳,确切地说,是看着白阳头顶的光,一脸崇拜。
金光落下之前,有一道刀光从东方飞来。刀光穿过云层,没有激起一片浪花,似无形无影。
刀光的目的地,是玉女苑。此刻,刀光停在白阳的头顶,如一缕星光。
白阳抬起刀挥了挥,刀光便停在了他的头顶。
星光不动也不散。
风霄看见了刀光,崇拜莫名:
“这个世界上竟然有人能斩出有意识的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