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阳不管嘟着铁青的脸的姐妹俩,坐在秋千上自顾自地看着清香的菊花。
“呵呵,我命由人不由我。原来那个人,不只是你。你真是害人匪浅。”青伞青衫青剑,转动青丝遮着一双忧郁的眼。
风霄醒了,比白阳晚了一些。他的热血翻涌、内心躁动,不安惶恐的情绪将他带入了一个的噩梦。
空气之中,苦涩的味道渐浓,和梦中的味道很像。
他,随那声闷雷醒来,却不是被闷雷惊醒的,而是被云雷之下的人唤醒。
“你,违反了约定。”白阳不愿搭理他,他的心里有火。风霄和花红对他出手,他手握双刀,一刀不出。不是不能,而是时机不对。
他不喜欢纠结的感觉,但因果的锁链牢牢地捆绑在了他的身上。
他和风霄都不能受伤,昨夜不行,今日更不行。
风霄并不反驳,转着伞花,走到了白阳身边。
“如果是你,你会如何?”风霄看着白阳,沉声质问。他的心情不错,因为白阳的境况和他一样。
自信,不一定是我比你强,有时,也是我与你一样。
“你,听得懂人话吗。”白阳看着南山的云问。
此时的天空,只有南山有云。
南山顶的云的阴影,将南山笼罩在内,世界都明亮了,南山依然像在黑暗之中沉睡的巨兽。
云一点一点地变换形状,没有规则的阴云,在天空之中收起边角,向中心涌动,形成中间厚、四周薄的两面锣合起来似的形状。
没有一丝光亮能透过阴云射到南山,阴云投下的阴影水墨一般,将斜照而来的光吞噬无影。
从远处看,云层,如一道分割线,南山与天,分在两端。
忽的,白阳皱起了眉头,一道白光闪至他的头顶,滴溜溜的眼睛冲着白阳转了转,然后,尖尖的嘴在白阳的耳朵上啄了啄,再次消失。
龙凤尊者去而复返,来的快,去的也快,不给白阳喘息之机。
“有点黑。”风霄用伞挡住自己的眼睛。白阳的脸,比那片阴云下的阴影还要黑。
“很亮。”白阳咬牙,将眉头皱成螺旋,他说的是南山之上,云层之巅。
从第一缕熹光出现,他便发现了阴云的变化。阴云在南山上空随着曦光变成朝阳而变得明亮,水汽在云中快速飘动,卷风成旋,如一个巨大的漩涡,将朝阳的光与热吸收到云层之上。
扬州城门前三个气界强者诛杀通天强者之时,白阳便有了不好的预感,此时预感成真,南山里的那位真的有可能被晒伤。
南山方圆百里的光,全部被云吸了过去,南山周围的天空,如批了一层纱布般灰蒙蒙雾霭霭。
“呵呵,云变成了蛋?”狂风如刃,似在雕刻阴云,旋风旋转得越快,云也被切割得越快。
空气中苦涩的味道忽然散去,风霄抬起手,感受到了某种气息的流动。
“养伤吧。”白阳下了秋千,走到柳树下,对着树干重重踹了一脚。藏锋出,柳叶落,消失无踪,没有一道藏锋斩向白阳。
白阳跃上柳梢,风霄坐上秋千,两人一上一下,握刀抚剑。
“我觉得像煎鸡蛋。”白阳补充道。风霄点头,觉得白阳的形容更加恰当,于是闪进楼里提了一壶水出来。
他若有所思地看向白阳,觉得白阳的脸像糊了的鸡蛋,需要加水。
“他们结束,就到我们了。”白阳闭上了眼睛,用刀敲打着剩余不多的柳叶。
握刀的日子很烦,不能浇花也不能摸小丫头的头。
“我们还有明天吗?”风霄蹙额,灌了一口水。闻到菊花香,于是去柳树下给菊花浇水。
“黑的东西不一定是黑暗,也可能是人心,人心,不是光能温暖的,也不是光,能吞噬的。”白阳泰然自若地说道。
哗哗的流水声落到花瓣上,宝光晶莹,风霄慵懒地道:
“说人话。”
水落压住了菊香,哒地一声,水壶跌落。风霄的手臂不受控制地抖动了两下,私有烈火在烧。
他转身向阴云望去。一道金光如箭,从云颠射下。云层滚起闷雷,出现一道细纹,云上的金光如天河之水,在裂纹之上汹涌澎湃,直欲倾泄而下。
“合!”厉喝响起,十声合为一声,声波压过了光波,云开云合,光箭如萤火之光弥散在黑暗里。
“我是弟弟。”白阳瞥见了云端的异样,突然咬紧嘴唇,不自然地转了话锋。一字一顿,犹犹豫豫、吭吭呲呲地说。
他受了威胁,却不得不妥协。
风霄的手臂恢复了正常,弯腰捡起水壶,他觉得白阳的话很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
慕地,风霄望向了高楼。
大姐正在高楼内,照顾两个妹妹。小的调皮捣蛋,大的昏迷不醒,大姐挽起衣袖、扎起秀发,抱着花红。此时的她,不是南阁阁主,而是真正的大姐。她只关心她的妹妹。
“然后呢。”风霄心中诧异,白阳的嘴还在张着,却不说话,似乎僵住了,又似难以启齿。
风霄无奈,浇完花,回到廊下端坐抚剑调息。他觉得白阳的话很重要,他想听,然而白阳被什么东西憋住了,难受得憋红了脸。
“有时候,命,比面子重要。”风霄收起了伞,定睛看着白阳,凭直觉说。他的直觉是对的,憋住白阳的,是脸面。
南山,阴云的阴影如墨,墨黑之中,有更加漆黑的气潺潺而动。黑气中,有两道黑影不紧不慢地踩着柳梢轻灵跳动。南山的树很多,两道黑影,只踩柳梢。
因为柳梢是青的。
两道身影一高一矮,一大一小。
“师傅,好热啊,我感觉我要被烤焦了。”小的身影软糯糯地说,是个男孩儿。
“那好啊,那我就吃了你。饿了。”大的身影停下,甩了几下手掌。小男孩儿立即闭嘴,也学大的黑影甩了甩手。
手掌握拳,一双眼眸陡然射出火光。拳指青天,黑气如柱,向阴影撞击而去,拳劲排山。
排山撞云,惊起一声闷雷。
闷雷震动,白阳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直挺挺地坐起来,眨巴眨巴地张嘴又闭嘴,沉默半晌才重新躺下。
“师傅,我们来干嘛啊,回去吧。你要被群殴啦。”小男孩儿看着云层没有被撼动,不由替师傅担心。
“放心,如果被烤焦了,我一定会吃了你,不会让给他们的。”大的黑影没有解释来由,说起来太烦,他只想吃肉,于是舔舔嘴唇,捏了捏了小男孩儿的头。
“师傅,更热了。”小男孩儿并不怕,热得直喘粗气,随手脱下了外套。外套没有随风飘起,砰地一声,砸到地面上,竟把一块岩石砸成了碎屑。然后,他又脱了裤子,在地面砸出了一个深坑。小小的一团黑影在树梢灵动的起跳,像一个兔子,越蹦越高。
“师傅,那把枪为什么没了?”蹦蹦跳跳地,小男孩儿想起了一杆恐怖的银枪。他觉得那把枪很恐怖,把师傅都伤了。
“因为那把枪不但伤了我,也伤了他。”大的黑影冷森森地道,一直大手按在了小的黑影的头顶,压得他蹦跶不动。
小男孩儿放心了,以为师傅伤了枪的主人,那就安全了。
太阳升得越来越高,云层之下越来越黑,云层之上越来越亮。虚空,波浪滚滚,尽是热浪。十个强者被金光烤得仙汗淋漓、气喘如牛。
“姥姥的,我老吕是快不行了,什么时候开始。”一个胖老头上身,一片肥肉红的像烙熟了的铁,吭吭哧哧着说。
“老吕,要坚持,除魔卫道,热了一点,忍忍就是了。”一个须发飘飘、浑然如仙的老者泰然自若地道,
“你个老鬼,把你的坐垫让给老婆子我坐坐。我也能坚持。”一个穿着碎花短裙的老妪抢在老吕面前讥讽道。
仙风道骨的老者哑然,故作高深地摇了摇头。其余七人皆沉默苦笑。
“老岳,这招可是你想出来的,我们废了这么大的力气,你给我们说句准话,能行吗?”坐在最边缘的一个披甲老将军疲惫地问道,
“这可不是我的主意,是我徒孙的注意,要是不成,找他去。”仙风道骨的老者闭上了眼睛假寐,将一干枯似枯木的手按在一块儿冰块儿上,暗道舒服。
“呵呵,前辈还是这样风趣。不过,无常鬼和他的小徒弟哪里去了?我为何找不到他们的踪迹了。”老妪身边的一个年轻剑士抻长了脖子向云颠望去,不敢大声说话,又忍不住问。
“什么!”其余九人大惊,不再嬉笑,胖老头一改慵懒姿态,双手骤然合十,凝闭双眸,神识在云下黑暗的南山之中寻找起来。
“快快开启阵法,可不能让这个鬼逃了!”胖老头大惊失色地睁开眼睛。
白阳听这一声怒吼,不敢再迟疑,变故生地突兀,没有给他留下思考的时间,
他咬着牙东方仙岛、游云之海,怨毒而平静地喊了一句:
“我是弟弟,大姐大哥的弟弟。”
云开雾散,一团水球从云层中出现。金光漫天,满天金光,如滚滚江河之水向南山倾泄而下,整个世界都明亮了,南山更亮,如一块火红的碳。
风霄突然哽咽着问道;
“你是说,他,不怕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