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药材和陈医生走了没多久,陆山民就感知到了那一股独特的死寂,明明火盆里的火在燃烧,外面的风在吹动,但内心深处就是莫名其妙的觉得整个世界都缺乏生气。
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陆山民闭上眼睛静静的体验着这种感觉,渐渐陷入一种空明的状态。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老人已经出现在了院子里。
陆山民拨了拨火盆里的木炭,朝老人招了招手。外面冷,进来聊吧。
老人没有客气,进屋坐在陆山民对面,疑惑的问道:你刚才进入了顿悟状态?
陆山民笑了笑,昨晚没睡好,打了个盹。
老人将信将疑,不过他也不在乎陆山民是真顿悟还是假打盹,这不重要。
周围没有她的气机波动,她人呢?
陆山民没有回答,反问道:快过年了,你会感到孤独吗?
老人眉头微微皱了皱,昨晚考虑得怎么样?
陆山民抬眼看着老人,在此之前,能不能先为我解答一个疑惑。
老人面带不悦,不过还是点了点头。什么疑惑,说吧。
你对生死有什么看法?
老人面无表情的说道:生死,自然之道,草木春发秋枯,太阳东升西落,新生意味着毁灭,毁灭意味着新生,我的看法就是没有看法。
哦,陆山民念叨道:新生意味着毁灭,毁灭意味着新生,万物生生不息,也毁灭不断。
陆山民看着老人,说道:你身上的死寂代表着死亡,同时也迸发出了生机?
老人淡淡道:太极阴阳,生死本就一线之隔,新生注定要死亡,死亡又未尝不是新生的开始。
陆山民哦了一声,陷入沉思。
老人并没有催促,静静的看着火盆。
良久之后,陆山民才开口说道:想了一晚上,也没想出怎么才能让你相信我们不找王元开算账。
老人眉头紧皱,所以她抛下你离开了?
陆山民说道,也不能说是抛下我,是我让她走的。
你不怕死?
陆山民笑了笑,你不是说了吗,生死乃自然之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了,我五脏六腑都伤到了根基,即便你不杀我,我也活不了几天。
老人眼神变得冷厉,你是想告诉我,我杀不杀你其实不重要,你已经对王元开形不成威胁?
陆山民淡淡道:也不能完全这么说,如果你不杀我,或许我的朋友、势力还不会把王元开当做报仇的第一对象,如果你杀了我,他们一定会咬着王元开不放,不死不休。
老人的眉头皱得更深,额头上的皱纹层层叠叠的叠在一起。
说到底,你还是怕死?
陆山民笑了笑,把手腕伸向老人。
老人看了陆山民一眼,将手指搭在了陆山民手腕上,眼皮跳动了一下。
你的体内一片死气,毫无生机?
陆山民缩回手腕,叹了口气,将死之人,我只是不想我的朋友为了给我报仇,跟王家这样的勋贵家族死磕,即便他们成功屠戮了王家,他们也不会有好下场。
她人呢?老人盯着陆山民,他的眼中明显带着疑虑。
陆山民回答道:不是说了吗,她已经走了。
去哪里了?
陆山民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当然是去天京。
去天京干什么?老人的眼神中杀意顿起,堂屋里瞬间刮起一阵凉风。
陆山民感到冷意刺骨,但表情上依然风轻云淡。
当然是杀王元开。
她敢!老人瞬间抬手,一掌猛的拍向陆山民的头顶。
干枯的手掌在离头顶半寸停下,带着死寂的气机让人陷入死亡的错觉。
这一掌虽然及时收住,但溢散出的气机仍然震得陆山民头痛欲裂,耳朵也嗡嗡作响。
陆山民感觉喉头一甜,一抹鲜血沿着嘴角流了出来,抬手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淡定的说道:她这人,最大的特点就是什么都敢。
老人强忍着杀意将手掌收回,脸色铁青。你们不讲信用。
陆山民眉头微微皱了,随即呵呵一笑,老人家,你还挺幽默,别忘了,你可是来杀我们的。
你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吗?
陆山民发自内心的觉得好笑,昨晚相谈的那一丝丝好感也荡然无存。
王元开要我死,我就得洗干净脖子等着,我要是不同意,后果就很严重?
陆山民笑道:她说得没错,你就是一条老狗。
老人冷冷道:你不懂,人生而不同,每个人的价值是不一样的。
陆山民懒得与老人争辩,缓缓道:要杀便杀,不敢杀就赶紧走,我实在不想与你这种老顽固再多说一句话。
老人神色犹豫了半晌,冷哼一声,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看着老人的背影消失,陆山民重重的松了一口气,幸好老家伙不了解海东青,否则这一局就把命给赌进去了。
陆山民缓缓起身,揉着发麻的大腿,暗叹道,故作镇定还真不是一般的心态可以做到的。
刚揉了几下,陆山民双手突然停住,浑身打了个冷颤,猛的转头看向北方,眼皮剧烈的跳动,一颗心也落到了谷底。
就差那么一点就糊弄住了老不死的。
她,终究还是没有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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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的北边,一袭白衣在雪白的大地上狂奔,狂暴的气机卷起大雪飞舞。
黑衣老人停下脚步,站在白茫茫的旷野中,重重的舒了口气。
白雪、山石,暴怒的吼声,化作从天而降的一掌。
你把他怎么样了?!!!!!
老人没有硬接这一掌,身形瞬间倒退出去几十米。
平地一声惊雷,惊涛骇浪,漫天的白雪和碎石在炸雷中飞溅。
碎石和雪浪中,白色的人影飞射而出。
老人大袖一挥,一道雪浪直射海东青。
海东青一掌震碎雪浪,身形倒滑丈余。
老人双手后背,你们差点就骗过老夫,可惜,你太沉不住气了,关心则乱。现在,你们两个都活不成了。
听到陆山民还活着,海东青稍稍松了口气,按照昨晚的商量,她先离开小镇,逃离到老人感知范围之外,然后再跟老棺材赌一局,赌他投鼠忌器不敢杀陆山民。
她并不是沉不住气,相反,她一向是个杀伐决断的人。
但是,她实在放不下心,越往北走,她越紧张,越害怕,直到最终没忍住折回。
哼,杀我?我死,也要让你脱层皮。天京的两个老不死,就等着这一天。
老人眉头微微皱了皱,显然他有这个顾忌,但是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他已经没有了选择。
未来的事情谁知道会怎么样,那两位未必一定会与我为敌,眼下最大的祸害是你们两个。
老人一步踏出,天地寂静。
再
说了,如果你在全盛状态,或许真能让我受伤,但是现在的你,你太高估你自己,也太低估我了。
老人缓步走向海东青,每一步都走得很随意,静悄悄的没有掀起一丝一毫的风浪。
也许你自以为经过生死,见过很多生死,但是在我看来,那只不过是草木的枯荣,春夏的交替,太过平凡。我所经历的生死,所见过的生死,是你永远无法想象的。
老人声音洪亮,在寂静的时空中犹如道道惊雷,回响天地。
海东青面色铁青,随着老人的靠近,她发现体内的内气失去了活力,就像老态龙钟的老人,行走的很慢。琇書網
一瞬千里的气机流转,变得慵懒和迟缓,难以快速调动,就像空有一身力气,但就是使不出来。
老人看似很慢,眨眼间就来到海东青近前,一只干枯的手掌缓缓的伸出,拍向海东青的额头。
死亡的感觉立即蔓延海东青全身,天地、阴阳、生死,有死寂的降临,就必有生机的涌现。
天地阴阳,又死而生!海东青轻喝一声,流转凝滞的气机瞬间冲破寂静,由丹田处翻滚而上,瞬息千里。
两掌交加,海东青发出一声轻哼,白色的身影如离弦之箭倒飞出去,砸入背山的雪堆之中。
老人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咦了一声,天赋之高,匪夷所思,若你没有受伤,还真难毫发无损的除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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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山民向着北方一路狂奔,没跑出去几百米就累得气喘吁吁,全身肌肉的撕裂感,五脏六腑的剧痛,疼得他大汗淋漓。
也许这个劫是真跨不过去了,既然跨不过去,那就死在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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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堆炸开,海东青黑发飞舞、白衣作响,她的周围,狂暴的天地气机嘶吼咆哮。
老人淡淡道:小姑娘,你在燃烧生命,越是这样,你死得越快。.Ь.
海东青昂首挺胸、迎风而立,我说过,死也要让你脱一层皮!!
话音一落,海东青高高跃起,一掌拍向老人。
老人风轻云淡的抬手,手背随意挥出。
海东青一招佯攻,在两掌交接之际,从老人腋下穿过,反手一掌拍向老人后背。
老人身形如电,转身一掌拍出,双掌一触即分,海东青再次急速倒退。
身形稳住的刹那,海东青未做丝毫停留,右脚一蹬,再次冲向老人。
双掌齐出,一掌拍老人额头,一掌拍老人胸口。
老人分掌格挡,但这两掌又是虚招。
海东青半路变招,一脚提向老人胯下。
老人提腿横敲,格开海东青来脚。
海东青顺势竭力高高跃起,从天而降拍向老人头顶。
老人不慌不忙,一掌拍向空中。
两掌相撞,再次倒飞出去十几米。
老人摇了摇头,喃喃道:虚招、借力,再逼我对掌,招式很凌厉,对上其他人确实是杀招,但到了我这个层次,早已化繁为简,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花里胡哨的招式和技巧都没有任何意义。
海东青嘴角挂着鲜血,满脸的杀意和冷意,身形落地的瞬间,再次弹射而出,冲杀向老人。
这一掌,老人没有闪避格挡,抬手直接一掌拍出。
第三掌相碰,海东青不出意外的再次发出一声闷哼,退出去二十余米。
老人老神在在,小姑娘,以己之短攻敌之长,你选择了最笨的方式与我
对战,既然你想跟我拼内气,那我就成全你,因为这种方式对于我来说,恰恰能付出最小的代价杀死你。
海东青一言不发,发起了第四次冲锋。
老人放弃了用死寂的气机压制这方天地,因为正如他所说,能够用更小的代价杀死对方,他又何必耗费大量气机来压制海东青的内气运转。
意料之中,海东青第四次被震退。
白色的身影,一次次被震退,每一次都退得更远,每一次海东青嘴角流出的血都更多。
第十一掌、、、
第十二掌、、、
第十三掌、、、、
第十四掌、、十五掌、、
海东青白色的大衣洒满了星星点点的血色,像是朵朵盛开的桃花。
第十六掌!天地陡然变色,天地之间的气机如发了疯,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嘶吼,漫天的雪花遮天蔽日,平地而起的龙卷风,卷起滔天气势。
这一掌所带动的天地气机远超之前任何一掌,也远超海东青内气所能调动的范围。
老人眉头紧锁,第一次露出严肃的表情。
还没等他想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一只手掌穿过漫天的飞雪和碎石拍向了他的胸口。
巨大的力量带着绝对的速度,让他第一次产生了避无可避的感觉。
干枯的手掌拍出,巨大的响声响彻天地。
这一次,被震得退出去的不仅仅是白色的身影,那道黑色的身影也如利剑般倒退出去十几米。
老人站定之后,脸色铁青,终于从记忆中想起了一门武道。
松溪太极十八拍!以第一掌作为牵引和标记,将掌力隐藏与周围的天地之气,之后的每一掌都会叠加前一掌的威力。
第十六掌,已经不是一掌之力,而是十六掌的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