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勒点了好几道酒楼的招牌菜,又叫了一壶上好的绍兴花雕,这才乐滋滋地回去向皇帝交差。
左脚刚跨进包厢,便听到里间传来两个女子的啜泣之声。
这是?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莫非是万岁忽然来了兴子?可里面也没个软床什么的,这也能行?
罢了,皇上的事情他不敢掺和,男人的事情也不感兴趣,还是莫要扰了陛下的好事。
悄悄退了出来,还顺手将房门拉上。
老太监只觉得自己真乃当今皇帝的首席知心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觉得还是不妥,便又下楼嘱咐店家,迟些再上菜。
而此时的酒楼包厢之中,乐婉惜儿两人自跪倒在地后,便一直哭泣不断。
刘备也是有着六十几年生活经验的人了,但是看到这女人一哭,也是束手无策。
只好开口劝道:
“有何冤屈,先起来再讲罢......你二人一直哭泣,莫要让旁人听了去,以为是朕欺负了你们。”
很明显,许勒就是这个旁人。
乐婉闻言,这才抬起头,眼角仍是挂着泪滴,楚楚可怜。
“禀陛下,民女本家姓种,单名一个‘婉’字!”
本来以为说出自己的姓氏,皇帝会有些惊讶,但如今看他没有任何触动,不禁有些失望:
难道我种家,就这么被人遗忘了吗?
话已出口,乐婉只好接着说下去:
“民女祖父乃是前河北制置副使,种师中!”
“靖康元年,祖父受朝廷所令驰援太原,时任枢密副使秦桧,明知云中等地有金兵埋伏,强行勒令祖父进军,后果然在寿阳遇到了金将完颜宗翰率领的金军主力,祖父力战不降,后力竭而亡。”
原本这些事情,乐婉是不打算说出来的,但见皇帝对种家似乎印象不深,只好将这件世人皆知的事情,再说一遍。
刘备听完,沉吟道:
“原来是将门功臣之后,如果此事算在秦桧的脑袋上,那你今天应是大仇得报才对,为何又要伸冤?再者,你又何至会沦落到此等地步?”
乐婉微微低下脑袋:
“秦桧此人虽然该杀,但并非是民女的仇人。”
“哦?此话怎讲?”刘备有些疑惑了。
“民女祖父虽然战死沙场,可我种家六世为大宋镇守西北,种家的男儿死在战场上,那是死得其所。”
“民女之冤,来自于汴京失守之后......陛下不战而退,白白放弃了淮河以北大片土地......陛下可曾得知,您尚能退,但又有多少无辜百姓,是退不了的?”
若不是今日看皇帝下了罪己诏,乐婉也不敢这么对他讲话,饶是如此,此刻仍是心虚不已。
刘备老脸一红,“你继续说。”
“种家子弟召集临洮、平凉、凤翔三府兵马,誓要与金狗殊死一战,此时西夏受金帝令,对我宋国西北之地蠢蠢欲动。”
“无法同时面对两个强敌,伯父种浤率领种家军于耀州固守,却......却被城中奸细私通金人,在金狗攻打耀州之时,与他们里应外合,打开了城门。”
“可怜我种家上下三百余口,种家子弟兵近万人,除我之外,竟是没有一个活下来!”
“我本也想以身殉国,但是伯父念我是女儿身,年纪又小,在城破之际,让耀州文吏替我改了身份,偷偷放我出城。”
“我自北边南下,遇见了无数向南逃窜的大宋子民,小惜便是当时在路上遇到的一个孩童,当时她的父母被金人砍死在路边,却把她藏在了身下,这才逃过一劫。”
“而小惜这样的孩子,当时不知还有多少,又不知有多少能够活下来!”
“陛下,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啊!”
刘备心痛的看着这两个姑娘,“这么说,你的冤屈是由朕而起,你都仇人,也是朕了?”
“原本是的”,乐婉此时不知哪里来的胆色,直视皇帝的眼睛也不躲避,
“但刚才听过陛下自述之后,已经不是了。”
“乐婉相信,您会是个好皇帝”。
“你把朕搞糊涂了,既然秦桧不是,朕也不是,那究竟是何人?”
眼中露出一丝狠厉,乐婉不自觉提高了声音:
“正是那个出卖我伯父的奸细,当今岳飞岳元帅麾下,前军副统制,王俊!”
听她说起此人的来历,刘备不得皱起了眉头。
知道乐婉说的应该是实情,可是......
岳飞这会应该还没到襄阳吧?
这仗都还没开打,难道就要先拿了他的部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