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笼罩着无垠沙海。龙骨木樱在流沙中缓缓前行,船体微微震颤,仿佛与这片死寂的大地共同呼吸。舱室内烛火摇曳,映照出丘红婷凝重的脸庞。她盘坐于地,双手交叠置于膝上,那块青灰色的风行蕴道结晶悬浮于掌心之间,表面浮现出细密裂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
“风属法则比预想中更难掌控。”她轻声道,额角渗出一层薄汗,“土行厚重沉稳,可借大地之势;而风无形无相,稍有不慎便会反噬神魂。”
右李唯一立于窗畔,目光穿透黑暗,望向远方起伏的沙丘。“正因为难以驾驭,才值得修炼。”他转身,眼中闪过一丝锐芒,“你可还记得我们在丹道古地时,古真相凭借一道‘虚空步’便避开了我们三十七次围攻?那便是风行法则的极致运用??不是逃,而是让敌人根本无法锁定轨迹。”
丘红婷点头,深吸一口气,将最后一丝结晶之力引入经脉。刹那间,她的身形变得模糊起来,如同被风吹散的烟尘,在原地留下数道残影。这是“虚形术”的雏形,虽尚不完整,却已具备初步避敌之效。
“成了。”她睁开眼,眸光清亮,“玄感圆满,风行初成。现在,我能感知百里内任何气息波动,哪怕是一粒沙落地的声音。”
“很好。”李唯一嘴角微扬,“接下来,轮到我了。”
话音未落,他忽然盘膝而坐,双掌贴地。一股奇异的波动自其体内扩散而出,竟是同时蕴含寒霜与烈焰两种截然相反的气息。清辉法气在其经脉中奔涌,阴阳交汇之处,竟隐隐有雷鸣之声响起。
“你在尝试融合水火?”丘红婷惊愕,“这可是连彼岸境大能都不敢轻易涉足的领域!稍有差池,便是走火入魔、神魂俱灭!”
“所以我才等到现在。”李唯一闭目低语,“半年来,我以《金骼经》锤炼筋骨,以伪蕴道气模拟法则循环,早已打通七十二处隐脉。如今又有你在侧护法,若再不敢一试,岂非辜负这场机缘?”
说罢,他猛然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悬浮空中竟化作一朵冰莲,随即又被自身火焰点燃,腾起幽蓝火苗。这一幕诡异至极,却又透着某种天地至理的和谐。
“阴阳共生,水火同源……这不是简单的叠加,而是重构。”丘红婷迅速结印,在四周布下四座微型镇魂阵,“我会以土行为基,稳固你体内动荡的法则场域。但最终能否成功,还得看你自己的意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船外风沙渐起,舱内却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李唯一的身体开始出现异变:左半边肌肤泛起霜白,右半边则赤红如烙铁;发丝一半凝结冰晶,一半燃烧成灰;甚至连呼吸都呈现出两重节奏??一冷一热,一缓一急。
突然,他仰头发出一声长啸,声浪席卷整个船舱,连甲板上的武修都被震得踉跄后退。
“破!”
随着一声暴喝,一股前所未有的气息自其体内爆发开来。那不是单纯的水或火,也不是简单的冷与热,而是一种全新的、仿佛源自天地初开时的混沌之力!
空气中浮现出无数细小的螺旋状纹路,如同微观世界的星河旋转。这是法则交融后的产物??**混元法气**。
“成功了……”丘红婷松了口气,眼中满是震撼,“你竟然真的做到了……以第七境修为,强行催生出超越单一属性的复合法则之力!”
李唯一缓缓起身,周身缭绕着灰蒙蒙的雾气,那是混元法气外溢的表现。他抬手,指尖轻轻一点桌面,木质瞬间化为粉末,却又在下一瞬重新凝聚成一块晶石。
“这不是终结。”他声音低沉而坚定,“这只是开始。当五行皆可互生,阴阳自由转换之时,我才真正触及‘元始’二字的含义。”
就在此时,甲板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木连城推门而入,脸色苍白:“前方……发现异常!整片沙海……在移动!”
两人对视一眼,立即跃出舱室,登上甲板。
只见原本平坦的沙漠此刻竟如海面般起伏不定,一座座沙丘自行挪移位置,逐渐构成某种庞大阵图的轮廓。而在阵心处,地面缓缓裂开,露出一截断裂的石柱,上面刻着古老符文,与他们在地底秘境所见的坛炉铭文如出一辙。
“这是……宁杰遗迹的共鸣?”丘红婷瞳孔骤缩,“不可能!我们距离最近的一座宁杰也有三千余里!怎会引发如此远距离的响应?”
“除非……”李唯一盯着那石柱底部缓缓浮现的金色光点,“它本来就是一体的。九座宁杰,并非独立存在,而是某个超级阵法的九个节点。我们现在触动的,只是其中之一。”
话音未落,那光点猛然膨胀,化作一道光柱直冲天际。紧接着,其余八个方向也相继亮起微弱回应,仿佛九颗星辰正在苏醒。
“不好!”丘红婷猛然拽住李唯一,“这是召唤阵!一旦九光汇聚,就会激活核心禁制!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然而为时已晚。整艘龙骨木樱被一股无形力量牢牢定住,八条侯级沙虫哀鸣不止,脊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天空之上,云层翻滚,竟形成一只巨大眼眸的形状,冷漠地俯视着这片大地。
“他们来了。”李唯一冷笑,“果然坐不住了。”
远处沙海尽头,八艘黑色沙舟破浪而来,船首皆雕有狰狞兽首,通体由黑曜石与骸骨拼接而成。每艘船上都站着数十名黑袍修士,胸口绣着一只展翅欲飞的乌鸦图案。
“葬鸦盟!”木连城失声惊呼,“魔国三大邪宗之一,专门猎杀落单长生夺取法器!据说他们掌握着一门‘夺运秘术’,可通过吞噬他人气运来提升修为!”
“不止是他们。”丘红婷眯起眼睛,“你看那边。”
东南方,一道金光划破长空,竟是由纯粹灵念凝聚而成的飞行法器,形如巨鹤。其上站立数人,皆身穿银白长袍,腰佩玉尺,眉心绘有太极印记。
“凌霄观执法使!”李唯一眼神一凛,“他们是来缉拿我们的?还是……为了这处突然显现的宁杰遗迹?”
西北角,地面剧烈震动,一头百丈巨蝎破土而出,背负着一座移动祭坛。坛上香火缭绕,供奉着一尊面目模糊的雕像。数十名赤裸上身的祭司高声吟唱,手中挥舞着沾血的骨刀。
“血祭教!”丘红婷低声咒骂,“这群疯子最喜欢用活人献祭来唤醒沉睡的存在!他们怎么会知道这里会出现遗迹异动?”
四面八方,强敌环伺。而这还只是开始。在更高处的云层之外,隐约可见几道遁光疾驰而来,速度之快,赫然是超然层次的存在!
“看来,我们都低估了这座遗迹的价值。”李唯一缓缓抽出腰间短刃,那是他在地底所得的一件残缺法器,名为“断渊”,虽无法施展完整道术,却能斩断因果联系。
“现在怎么办?”丘红婷沉声问。
“很简单。”李唯一咧嘴一笑,眼中战意沸腾,“既然躲不掉,那就打!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做地榜第一的含金量!”
他一步踏出,身形凌空而起,混元法气轰然爆发。左手凝霜成剑,右手聚火为矛,双法并施,朝着最先逼近的葬鸦盟沙舟投掷而去!
冰火交织的光虹划破夜空,所过之处,空气炸裂,沙粒瞬间汽化。那艘沙舟上的黑袍修士纷纷结印布防,可惜在混元之力面前,防御阵法如同纸糊一般破碎。整艘船在剧烈爆炸中解体,残骸四散飞溅。
“干得漂亮!”丘红婷也不甘示弱,双手结印,引动土行法则。地面轰然隆起,化作一条百丈岩龙,张牙舞爪扑向凌霄观巨鹤。同时催动风行之力,身形一闪,已出现在血祭教祭坛上方,手中多出一张金色符正是她从监察使尸体上搜刮来的“破妄符”。
“此符专克邪祟祭祀!”她厉喝一声,符?燃起金焰,化作一道光雨洒落。那些正在吟唱的祭司顿时惨叫连连,面容扭曲,仿佛灵魂被灼烧。供奉的雕像更是发出刺耳尖啸,表面龟裂,流出黑色黏液。
“杀了她!”血祭教主怒吼,“她是纯仙体!献祭她可让吾主提前归来!”
刹那间,三方势力全面开战。葬鸦盟剩余七艘沙舟组成“九幽噬魂阵”,释放出无数怨灵扑杀而来;凌霄观执法使则祭出“拘灵网”,试图封锁空间;血祭教更是不惜代价,当场斩杀三名祭司,以鲜血激活雕像中的封印。
战场混乱至极。
而在这纷乱之中,李唯一却忽然停下动作,抬头望向天空那只巨大的眼眸虚影。他感知到了??那不是幻象,而是某种真实存在的意识投影!
“你到底是谁?”他在心中默问。
下一瞬,一道冰冷意念直接侵入识海:
【吾名不可言。
汝等不过是棋子。
九坛将满,铃声将响,
元始归位,万物重铸。】
“原来如此……”李唯一喃喃,“我们不是在争夺资源,而是在替某个存在完成仪式!这些争斗、杀戮、觉醒……全都是计划的一部分!”
“唯一兄!”丘红婷察觉异常,急忙传音,“别抵抗!那是高等意志的精神压迫!快用神剑符护住心神!”
李唯一咬牙,强行运转神剑符之力,总算挣脱束缚。但他心中已然清明??这场长生争渡,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骗局。所谓的排名、奖励、晋升之路,都不过是为了筛选出足够强大的载体,以便承载那个即将归来之物的意志。
“但我们偏不按你们的剧本走。”他冷笑,忽然从界袋中取出恶驼铃。
铃铛入手冰凉,表面浮现出复杂纹路,竟与空中那只眼眸的构造完全一致!
“你说它是钥匙……那我就现在打开!”李唯一高举恶驼铃,混元法气灌注其中,“看看你要放出来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铃声乍起。
清脆,悠远,仿佛穿越了亿万年的时空。
刹那间,天地失声。
九道光柱同时暴涨,彼此连接,形成一个覆盖万里的巨大符阵。而在阵心处,空间开始扭曲,一道裂缝缓缓张开,隐约可见其中流淌着金色的液体??正是他们在深渊地洞所见的液态光流!
“住手!”一名凌霄观超然强者终于赶到,隔空一掌拍来,“你不能开启元始之门!否则整个世界都会崩塌!”
李唯一却不闪不避,反而迎着掌力冲去,口中大笑:“那就崩塌好了!至少这一次,是由我们自己选择命运!”
混元法气与恶驼铃共振,铃声愈发嘹亮。那道裂缝越扩越大,一股无法形容的古老气息从中弥漫而出,令所有人心神颤抖。
丘红婷趁机拉住众人:“快撤!这股力量超出掌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龙骨木樱调转方向,全力逃离中心区域。而其他势力也纷纷惊觉危险,仓皇后撤。
唯有李唯一仍立于空中,手持恶驼铃,任凭狂风撕扯衣袍。
他知道,自己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但他也明白??有些门,必须有人去推开。
哪怕代价是粉身碎骨。
当最后一声铃响落下,整片天地陷入绝对寂静。
随后,一道金光自裂缝中射出,笼罩在他身上。
他的身影,渐渐透明。
而在遥远的渡厄观深处,羽易太长老望着北方天际的异象,轻叹一声:
“元始法则……终于开始了它的选择。”
风沙依旧,岁月无声。
新的纪元,已在血与火中悄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