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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鼎:从一等功臣到权力巅峰》正文 第2936章 走马上任
    夜深了,沈青云仍坐在桌前,台灯的光晕映在笔记本上,字迹清晰而有力。他翻出一张南关省地图,摊开压在书本下,用手指一寸寸划过那些地名:青山、云岭、临江、石川、白水……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是一片贫瘠的土地,一群沉默的百姓。他记得司机说过的话:“我们不怕穷,就怕看不到希望。”这句话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久久不能拔出。

    他起身泡了杯茶,茶叶是汉东带来的明前龙井,清香扑鼻。可这杯茶喝在嘴里,却显得格外苦涩。他知道,自己带不走的是过往的荣耀与成就,能带来的,只有责任和决心。南关不需要一个高高在上的省委副书记,需要的是一个真正懂他们、愿意为他们奔走的人。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沈青云便换上一身普通的灰色夹克,戴上帽子,再次走出酒店。晨风微凉,街道上行人稀少,只有几个环卫工人正在清扫路面。他沿着人行道缓步前行,路过一家早餐铺子,蒸笼里冒着热气,油条在锅中翻滚,香味四溢。他买了一碗稀饭、一根油条,坐在小凳上慢慢吃着。摊主是个五十多岁的汉子,见他吃得认真,笑着搭话:“老师傅是外地来的吧?”

    “嗯,刚到青山。”沈青云点头。

    “看您不像本地人。”摊主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咱们这儿人吃饭都急,哪有您这么细嚼慢咽的。”

    沈青云笑了笑:“我在汉东养成的习惯,那边节奏慢些。”

    “汉东?”摊主眼睛一亮,“听说那边可富啊!高楼大厦,马路宽得能跑飞机。你们那儿干部上班都坐奥迪吧?”

    “哪有那么神。”沈青云摇头,“干部也是普通人,也吃油条稀饭。”

    两人聊了起来。摊主姓李,叫老李,在这街口摆摊二十年了。他说自己原本是国营厂的工人,九十年代企业改制,下岗了,只好靠这个小摊维持生计。“孩子在东莞打工,一年回不来两趟。老婆身子不好,天天吃药,一个月光药费就得两千多。”他说着叹了口气,“现在政策说是好,可落到我们这种人头上,还是难。”

    沈青云默默听着,掏出笔,在随身的小本子上记下“基层医疗负担重”几个字。

    “那您觉得,要是政府能帮点什么,最想要啥?”他问。

    老李想了想:“别整那些虚的,我就想两条:一是药能便宜点,二是孩子能在家门口找份工,不用背井离乡。咱们青山也不是没资源,就是没人来投,项目落不下地。”

    这话让沈青云心头一震。他在汉东主持过多个大型招商项目,深知资本对风险的规避心理??没有稳定的营商环境,没有配套基础设施,再好的资源也只能“抱着金碗讨饭”。

    吃完早饭,他继续往城西走去。那里曾是青山市的老工业区,如今厂房大多废弃,铁门锈迹斑斑,墙上爬满藤蔓。他走进一片厂区废墟,脚下碎玻璃咔嚓作响。远处一栋三层小楼还立着,门口挂着“青山市第二机械厂退休职工活动中心”的牌子,门开着,里面传出象棋落子声和老人的笑骂。

    他推门进去,七八个老头正围坐着下棋打牌,见陌生人进来,纷纷抬头打量。

    “同志,你是干啥的?”一位戴眼镜的老者问道。

    “路过,随便看看。”沈青云笑着说,“这厂子以前很热闹吧?”

    “嘿,那可不是!”老者来了精神,“八十年代,我们厂五千多人,月月发奖金,食堂顿顿有肉。后来改制,卖给了私人,没几年就黄了。机器拆的拆,卖的卖,人都散了。”

    “那现在这些工人呢?”

    “死的死,走的走,留下的都是老弱病残。”老者指了指自己,“我当年是技术科长,现在每月领一千八的退休金,还要自己交医保。你说,这日子怎么过?”

    另一名老人接过话:“其实不是没出路。前几年省里说要搞‘老工业区改造’,画了图纸,还开了发布会。结果呢?三年过去了,连根钢筋都没动。上面的文件写得好听,底下没人落实,全成了空头支票。”

    沈青云听得眉头紧锁。他想起昨晚查阅资料时看到的数据:南关省近五年共申报中央专项资金项目137个,获批资金超百亿,但实际落地率不足四成。资金被层层截留、挪用、虚报冒领的现象屡见不鲜。这不是发展问题,而是治理问题。

    他在心里默默记下:**整顿财政资金使用机制,建立项目追踪问责制度**。

    离开活动中心,他步行至城郊结合部。这里是一片城乡接合地带,道路泥泞,垃圾遍地。几排自建房歪歪斜斜地立着,屋顶搭着彩钢瓦,电线如蛛网般交错。孩子们光着脚在路边玩耍,妇女蹲在门口洗菜,空气中弥漫着污水和炊烟混合的味道。

    他走进一间小超市,买了瓶矿泉水。店主是个三十出头的女人,脸上带着倦意。她一边扫码一边低声抱怨:“这地方治安差,偷东西的多,电费贵,进货又远,赚不到钱。”

    “为什么不搬去市区?”沈青云问。

    “搬不起啊。”女人苦笑,“市区房价每平都一万多了,我们这种人只能住这儿。孩子上学要排队,医院看病要托关系。你说,活在这儿,哪有尊严?”

    沈青云无言以对。他忽然意识到,南关的问题,不只是经济落后,更是系统性的发展失衡与社会信任的崩塌。人们不是不想奋斗,而是奋斗之后看不到回报;不是不愿相信政府,而是被一次次承诺落空磨灭了信心。

    回到酒店已是下午。他打开电脑,开始整理这两天的见闻。一条条记录汇聚成一幅清晰的图景:交通闭塞导致物流成本高企,产业空心化致使就业机会稀缺,教育资源匮乏造成人才外流,医疗养老体系薄弱加剧民生压力,而官僚主义与形式主义则像一层厚厚的冰壳,冻结了改革的动力。

    他沉思良久,提笔写下一份《南关省发展初步研判与破局思路》,列出了五大核心任务:

    一、打通交通动脉,启动“县县通高速、村村通硬化路”工程;

    二、重塑产业生态,依托本地矿产、农业、文旅资源打造三大支柱产业;

    三、实施“归雁计划”,吸引外出务工人员返乡创业就业;

    四、推进民生补短板行动,重点改善教育、医疗、养老条件;

    五、开展“清风行动”,整治干部队伍中的懒政怠政、贪腐渎职行为。

    写完已是深夜。他合上电脑,仰头望着天花板,脑海中浮现出彭少杰递文件时那复杂的眼神,也想起了江阳红着眼眶说“舍不得”的样子。他知道,这条路注定孤独且艰险。南关不是汉东,这里没有成熟的治理体系,没有高效的执行团队,更没有对他天然的信任。他将面对的是盘根错节的利益格局,是根深蒂固的惰性思维,是无数双怀疑的眼睛。

    但他不怕。

    他曾在一个暴雨夜徒步十公里走访贫困村,也曾连续七十二小时守在抗洪一线指挥抢险。他知道,真正的改变从来不是靠文件下发、会议部署就能实现的,它必须从泥土里长出来,从人心中生发出来。

    第三天,公示期结束。省委办公厅正式来电,通知他明日参加省委常委会,履行任职程序。他终于换下便装,穿上藏青色西装,系上深蓝领带,拎起皮箱,退掉酒店房间,走向南关省委大楼。

    这一次,他是以省委副书记的身份走进那扇大门。

    省委大院比想象中更加陈旧。办公楼外墙斑驳,台阶边缘已有裂缝,院子里停着几辆老旧的公务车,车牌号码模糊不清。门口保安见到他,愣了一下,似乎没接到通知,犹豫片刻才打电话确认。

    “您是……沈书记?”

    “是我。”沈青云微笑点头。

    他走进办公大楼,走廊灯光昏暗,地面瓷砖多处破损。沿途遇到几名工作人员,皆穿着随意,神情慵懒。有人低头玩手机,有人聚在一起闲聊,见到领导走过,也只是匆匆点头,毫无紧张感。

    他的办公室位于三楼东侧,面积约二十平米,家具陈旧,空调嗡嗡作响却制冷不佳。墙上挂着一幅泛黄的全省地图,桌上有两部电话,一部座机,一部内线,旁边堆着几摞积灰的文件。

    秘书很快赶来,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名叫林涛,面容清瘦,说话谨慎。他向沈青云汇报了近期工作安排,并递上一叠待阅文件。

    “沈书记,明天上午九点召开省委常委会,议题是您的任职宣布。”

    “其他常委都到了吗?”沈青云问。

    “基本都在。省委书记郑国昌同志昨天刚从中央党校学习回来,常务副省长赵志远、纪委书记孙立峰、组织部长陈文斌也都已到位。”

    “有没有分工安排?”

    “目前还没有明确,等常委会后由书记定夺。”

    沈青云点点头,翻开文件。其中一份引起了他的注意??《关于青山市城西棚户区改造项目的请示》。该项目计划投资十五亿元,拟建设安置房三千套,配套学校、医院、商业设施。但审批流程已拖延近两年,理由是“资金未落实”“规划需调整”。

    他盯着这份文件看了许久,忽然问道:“这个项目,当初是谁牵头的?”

    林涛迟疑了一下:“是原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马德海同志。不过……他已经调走了。”

    “什么时候走的?”

    “三个月前,调任西北某央企副总经理。”

    “哦。”沈青云轻声应了一句,不再多问。

    但他心里已然明白几分。这类重大项目往往牵涉巨大利益,一旦主政者调离,继任者若无强烈意愿推动,极易陷入停滞。而所谓“资金未落实”,不过是推诿的借口罢了。

    当晚,他没有回酒店,而是留在办公室加班。他把所有涉及重大项目的文件逐一调出,建立电子台账,标注进度、责任人、存在问题。他还联系了省发改委、财政厅、交通厅等部门,要求提供近三年重点项目清单及资金拨付明细。

    凌晨一点,他收到一条短信,是周雪发来的:“安顿好了吗?别太累。”

    他回了一句:“很好,已经开始工作了。”

    发完,他又补充一句:“这里需要我们。”

    第四天上午,省委常委会如期召开。会议由省委书记郑国昌主持。他五十多岁,身材魁梧,声音洪亮,讲话带有浓重的北方口音。

    “同志们,今天我们召开临时常委会,主要议程是宣布中央决定。”郑国昌翻开文件,郑重宣读:“经中共中央批准,沈青云同志任南关省委副书记,提名为省政府党组副书记人选,协助我分管全面工作。”

    掌声响起,不算热烈,也不算冷淡,像是例行公事。

    沈青云起身致谢,语气平和却坚定:“感谢组织信任,也感谢各位同事的支持。我初来乍到,对南关了解有限,今后工作中一定多请教、多调研,尽快进入角色。南关虽然基础薄弱,但我相信,只要我们团结一心,真抓实干,一定能走出一条符合省情的发展之路。”

    他说完坐下,眼角余光扫过在场诸人。郑国昌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常务副省长赵志远低头记笔记,看不出情绪;纪委书记孙立峰目光锐利,似在审视;组织部长陈文斌则微微颔首,略显客气。

    会议进入下一环节,讨论棚户区改造项目。赵志远发言称:“该项目确有必要,但当前财政紧张,建议暂缓实施,优先保障‘三保’支出。”

    沈青云忽然开口:“赵省长,我想问一下,近三年我省争取到的中央转移支付资金总额是多少?”

    赵志远一怔:“大概……一百七十亿左右。”

    “其中用于民生项目的比例是多少?”

    “约百分之六十。”

    “那请问,这六十个百分点里,有多少真正用在了老百姓身上?又有多少被挪作他用,或沉淀在各级财政账户上?”

    会议室瞬间安静。

    赵志远脸色微变:“沈书记,这个问题涉及具体财务数据,恐怕需要审计部门核实。”

    “我不需要核实。”沈青云语气平静,“我只看到,一边是群众住在漏雨的危房里,孩子上学要走五公里山路;另一边是巨额资金躺在账上睡大觉。如果我们连最基本的责任都不敢承担,还谈什么发展?”

    他转向郑国昌:“郑书记,我建议成立专项督查组,彻查近三年所有重大项目的资金使用情况。若有贪污挪用,依法严惩;若有懒政怠政,严肃问责。否则,再好的政策也会变成一纸空文。”

    郑国昌沉默片刻,缓缓说道:“沈书记的意见很有针对性。这样吧,会后由纪委牵头,成立联合调查组,你亲自参与指导。”

    众人神色各异,有人皱眉,有人低头,也有人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会后,沈青云没有立即离开。他独自站在省委大楼顶层的露台上,俯瞰整个青山市。夕阳西下,余晖洒在城市的上空,给这片贫瘠的土地镀上一层金色。他知道,这只是黎明前的微光,真正的太阳,还需他亲手升起。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老彭吗?我是青云。”

    电话那头传来彭少杰的声音:“沈书记!怎么样,南关还好吗?”

    “不好。”沈青云直言不讳,“但正因为不好,我才更要留下来。”

    “我懂。”彭少杰顿了顿,“你在汉东种下了树,现在要去南关播下种子了。”

    “是啊。”沈青云望着远方,“等它们长大,也许我不在了,但总会有人看见绿荫。”

    挂断电话,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回办公室。桌上,那份《发展初步研判》静静躺着。他拿起笔,在最后一页添上一句话:

    **“人民不会记住口号,只会记住你为他们做了什么。”**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不再是那个功成名就的“一等功臣”,而是一个必须用脚步丈量土地、用心血浇灌希望的拓荒者。

    南关的春天,或许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