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敷收到万一信的这天一反常态的没有立马去质问李卜到底把湾湾弄到哪儿去了,而是先去找了被李卜派去带走湾湾的人。
万一认得他,因为他曾不止一次的出现在李卜身边,是他的心腹。
但既然是心腹,遇到盘问自然是什么也不肯说的。
罗敷这段时间一直在努力,他手中大部分权柄都已经被她收回,原本以为一切都挺顺利,可没想到他居然给自己来了一招釜底抽薪。
他明知道湾湾对自己来说有多重要,还这么做。
不过他这么做也恰好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已经失去了全部筹码,也只能通过这种手段来逼迫她妥协了。
果然,无论她如何逼问,这侍卫师兄都不肯透漏出湾湾的位置,只一个劲儿的说郡主很安全,国公只是不想殿下把郡主送走,国公想让殿下冷静冷静。
到头来又成了她不够冷静了,好像她才是那个疯婆子似的。
“这些都是李卜教你说的?”她听见自己平静的问。
侍卫没有说话也没有否认,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好。”
罗敷转头吩咐身后侍人:“你回去告诉定国公,本宫一日见不到湾湾,他就一日别想见到本宫。”
侍人回去回话了,罗敷让人把侍卫放了,然后派人暗中盯梢,一旦发现湾湾的位置就立马把人带回来。
李卜坐在房中看书,听罢侍人的话,那些字便怎么也无法看进眼中了。
“殿下还说什么了?”
“没有了。”
她一日不见湾湾,自己就一日别想见到她,他清楚她的软肋,同时自己的软肋也被她紧紧握在手中,这样下去的结果就是两个人为了较劲,谁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你下去吧。”
李卜扶着胸口站起来,他忽然想起来,罗敷说无论重来多少次,他都不会改变,他就是他,那种劣根性已经深刻在了他骨血里,让他只要有一点点不如意,第一想的就是用强硬手段去胁迫,他是个不懂得如何去爱的人,这一点跟另一个自己确实大相径庭。
可如果罗敷肯把爱分一点给他,他又怎会如此?
那就再试试吧,看是她先忍不住还是自己先忍不住。
罗敷说到做到,果然不再去看李卜,戏园重新开张,她大半时间不是在宫里就是在戏园,往往回去的时候都已经很晚了,李卜在门口堵过她几次,但他在哪个门,罗敷就不从哪个门走,哪怕走后门也要禁止与他碰面。
后来李卜索性让人把后门封了,但这件事让罗敷知道以后直接把那几个听从李卜的命令封了后门的人赶出了公主府,自此以后,府内上下人心惶惶,定国公与长公主,谁的话都不能不听,可听了又要犯错,实在难的很。
最后先忍不住的当然是李卜,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在这仅剩不多的时间里,他不想真的见不到她。
于是他趁夜溜进了罗敷房中,其实也算不得溜,就是躲过人悄悄进去了,但进去之后发现人根本就不在。
晚上的时候分明听说她回来了,回来了不在房间里能去哪儿?
他一无所获,正打算离开,忽然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伴随而来的还有两人的说话声。
一个是素婉,问她:“殿下,玉芒已经回到了戏园,这是临走前他让奴婢转交给您的,说是多谢您这段时间以来的照顾。”
罗敷接过素婉手中的玩意儿道:“知道了,明天你让人去买点儿补品给他送去,刚开始,让他不要太拼,累了一定及时说。”
素婉说好,正欲开门,罗敷叫住她:“你去准备沐浴吧,我回去换衣服。”
素婉转身离开。
罗敷盯着门看了一会儿,推开进去了。
屋里黑漆漆的还未点灯,她摸索着来到桌前,点燃蜡烛,忽然开口道:“你终于耐不住性子了?”
身后李卜从黑暗中现身,走到她身边:“你最近又是不让人见我,又是从我手中收权的,这一系列大动作真的很难不让人怀疑,若是再传出你我之间有嫌隙,夫妻不和,会有什么后果你很清楚吧?”
“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还是没有认清现实吗?”罗敷拿起蜡烛走到窗前,今晚微风和煦,她推开窗看着头顶的圆月,嘲讽开口:“今时不同往日,即便真有什么变故发生,我也有能力力挽狂澜,我说了,我不是从前那个没用的长公主,你也不能小看我。”
“我从来没有小看过你,我只是提醒你。”
罗敷站在床边也不回头,从开始到现在始终不曾
给过他正脸:“用不着你提醒,现在你可以离开了。”
最后受不了的是他,他无法再忍受那种一个人孤独煎熬的日子。
“你不是想知道湾湾在哪儿吗?”他叹声气,走到她身后:“明天我带你去。”
罗敷无动于衷立在窗前:“如果她知道是她最爱的爹爹绑架了她,她会很伤心,也一定不会想要看到你。”
“我承认,我在为人父方面的确十分欠缺,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她,而且是她自愿回来的,她也不想离开我,怀意,你不能把你认为的好强加到她头上,然后替她做决定,这样是不对的你明白吗?”
“哦,原来你也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可是当初你对我做那些事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这样是不对的要及时停手呢?”
“对不起。”他低下头,把手覆在她手背上。
罗敷把他的手拿开:“那些曾经往你身上捅刀子的人,他们伤了你之后跟你说对不起,你流的血就能重新回到身体里,你身上本来的伤疤就能消失了吗?如果你觉得你之前带给我的伤害区区一句对不起就能挽回的话,未免也太没有诚意了。”
“怀意我真的对不起你。”
罗敷指指他胸口:“我不要对不起,我要对得起,而你得跟我一样痛苦才算是对得起我。”
她并没有真的碰到他伤口,因为他现在的身体无法再承受多一次的伤害,所以不管罗敷现在有多想打他,也只能忍着。
“跟你一样痛苦我承受的痛苦可一点儿都不比你少。”他仗着罗敷顾及他伤口不敢乱动,又重新抓住了她的手:“这世上还有什么比爱而不得,眼睁睁看着自己爱的人咬牙切齿的说恨自己,死后魂魄游荡在空白虚无的幻境中饱受煎熬更痛苦的?比起这个,魂飞魄散对我来说简直如同赏赐,我只是想跟我爱的人在一起,看她对我笑对我撒娇,我错了吗?”
“你本来是有机会得到这些的,如果你不曾对我做过那些的话。”
李卜无力辩解,他从身后抱住罗敷,这种感觉好像紧紧握住一把流沙,握的越紧,沙子流逝的就越快。
罗敷也不敢全力挣扎,怕碰到他伤口,但也并不配合,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较着劲。
“明天我带你去见湾湾,不管怎么说她是无辜的,我们之间的事就没必要让她知道了,你说对不对?”
罗敷没说话。
李卜知道她默认了,想要得寸进尺,但一想,好不容易气氛才变得如此和谐安静,还是不要去破坏好了。
湾湾这几天过的还不错,除了有点想念爹娘,担心爹娘是不是闹矛盾了之外,好吃好喝还有人陪玩,倒也不觉得无聊。
罗敷一大早就跟李卜出发了,这是位于京郊的一处桃林,桃林里有一座两层的木屋,湾湾就住在里面,附近还有几户人家,这几户人家里有几个跟湾湾差不多年纪的孩子,湾湾每天跟他们一起玩看起来也是有点乐不思蜀。
罗敷到的时候,湾湾正给其他几个孩子分点心,那些孩子还是第一次吃到这样美味的点心,都一口一口小心翼翼的捧着吃,有一个还问她可不可以她的不吃,带回家给她娘吃。
湾湾听了,立马又大方的塞给她几个:“你吃,剩下的带回去让你娘也吃。”
说完,她又兀自难过起来:“我也想我娘了,还有我爹,不知道他们两个好不好。”
这话听的罗敷瞬间泪目,她叫了声湾湾,正低头悲伤的湾湾抬起头,看见她后毫不犹豫的丢下点心朝她跑了过来:“娘!”
看到罗敷身后的李卜,又激动的伸出手:“爹爹!你们都来啦!”
李卜抓住她的小手:“想爹爹了?”
“想!我昨天晚上还梦见爹爹了!”
罗敷故作不满:“那没有梦见娘?”
湾湾点点头:“但是我梦见爹爹跟娘分开了,然后你们谁都不要我了。”
“梦都是反的,就算你娘不要你爹爹也不会不要你的。”
罗敷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李卜一下:“不会说话就闭嘴!”
李卜揉揉被撞的地方笑道:“放心吧,你娘舍不得跟我分开呢。”
那几个小孩子见到罗敷跟李卜,都有些讪讪的,连点心都不敢往嘴里送了。
罗敷把湾湾放下来对他们笑道:“别拘束,你们都是湾湾的朋友吧,想吃什么就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