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时候满员,回去可就超载了。
正好吴婶和芳子顺路去买菜,周扬又把程老二派去帮着拿东西,总算安排妥当了。
四丫头被老太太拉着上了另一辆车,阿太陪着。
他们这辆车,许大志开,大海坐到副驾驶,周扬两口子加上李佳,正好坐下。
另外,把大海叫过来也是有些话要问,真等到了家,在老太太眼皮底下,敏感的东西还不能开口。
“听老太太的意思,这姑娘比四丫头还大?”
大海点点头,“恩,比四丫头大一岁多。”
程方圆攥着他的手,咬着嘴唇,母性开始泛滥。
按照大海的说法,小姑娘今年差不多九周岁,从身高体重上可一点都瞧不出来。
换成四丫头,别说是老太太,就是换成她爷们儿,抱上三五分钟都会肩膀酸疼,胳膊根子发沉。
大海跟周扬说,“反正你有个心理准备吧,我估计老太太是想让你帮着解决小姑娘的户口问题。”
其实在东北的时候,主要的矛盾也是小姑娘的户口。
家里虽然比不得京城的老三,但多一张嘴吃饭自然没有一点问题,不是他飘,再来一百张嘴也养得起,难就难在小姑娘没名分,总归不是长久之计。
“老家那边,现在公家的厂子正是严查二胎的时候,谁踩红线谁下岗,再加上又有人口普查的风声,也是没赶上好时候。”
周扬恍然,用大海哥自吹自擂的说法去,他已经是金身小成,顶着省里先进个人、纳税大户等等众多光环,如果大海哥都没有一点法子,这件事就真是没有一点转旋的余地。
老太太给他出了一个难题,虽然他没有进体制的想法,目前计生政策还管不到他头上,可他要考虑到程方圆的情况。
尽管程方圆没提过,接下来的计划也是准备考研,但考研之后肯定是要上班的,程方圆的性子,不像是能跟着他下海蹚浑水的,如果要是把小姑娘的户口落到家里,程方圆会不会有说法。
恐怕大姑也有这样的担心,大江大海可以不进体制,但不能失去进体制的资格。
再说得严重点,超生到底都是违反了政策,在本分人看来,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尤其是周家这样特殊的情况,早先成分不好,谁敢犯这样的忌讳。
他想到的,程方圆和李佳也想到了。
三人交换了眼神,都觉得头大。
到了家门口,他又开始忧心,琢磨着怎么应对。
硬着头皮下车,跑到后边给老太太开车门。
老太太说,“我还中用,不用你扶,你把小程照顾好了比啥都强。”
四丫头撒娇道,“奶,我去扶嫂子。”
她蹦蹦跳跳的去了,窝在老太太怀里的小姑娘也怯怯的望过去,眼神跃跃欲试。
老太太问,“你也想跟妹妹去?”
小姑娘羞怯,又把脑袋埋进去。
“奶,要不让她也跟着四丫头去吧,多熟悉熟悉。”
老太太皱眉想了一会,显然也是动了心思,最后不舍得,可惜道,“再等些日子吧,慢慢来。”
大伙簇拥着老太太进门,老太太抬头瞅瞅,夸道,“院子不错,就是小点儿。”
到了院子里边,老太太又说,“还行,像个家的样子,狗养的不错。”
再一看窗底下用布裹起来的葡萄秧和整齐的小园子,老太太再一次肯定道,“庄稼把式没扔下,比大江大海强多了。”
周扬说,“您高看我了,这些都是方圆伺候着,我可没那份细心。”
阿爷也迎上来,客气道,“亲家母,这一趟受累了,锅里有面条,赶紧吃点,垫垫肚子,中午再好好吃一顿。”
老太太笑着说,“不用麻烦,在车上吃过了。”
阿爷刚要伸手逗小姑娘,阿太赶紧拦下来,拼命使眼色。
老太太看在眼里,拍拍小姑娘后背,“宁宁,下来跟四丫头玩一会。”
程方圆说,“奶,让我带着她俩吧。静姝,拉着姐姐,咱们仨看小狗崽去。”
小姑娘不依,可怜巴巴的看着老太太,这次老太太似乎铁了心,转过头说,“三娃子,你是不是有事问我?正好我也有事和你唠叨唠叨。”
气氛一滞,大伙都知道肉戏来了。
“扬子,你跟你奶去,我跟方圆带小姐俩儿玩。”
他没想到,李佳这么快就叛变了,说好的共同进退,一起扛雷,都是骗人的,他妈坑起儿子来毫不手软。
“奶,要不您先歇一会,孩子兴许都困了。”
老太太只是寒着脸不答话,阴森森的盯着他。
进了小屋,老太太坐下。
“是不是嫌我给你添麻烦了?”
他赶紧摆手,“不能,奶,您这么说可是逼着我抽自己巴掌,我怕疼。”
老太太笑着瞪他一眼,“就会捡好听的说,总算比你大姑强,还有点人味儿。”
这样的话,他当小辈儿的可没法接,只能打着哈哈。
外边有人敲门,他还以为是李佳洗心革面,想起他这个便宜儿子来了,没成想进来的却是程老二,对方还端着暖瓶和瓷碗。
“奶,您喝点红糖水,暖暖身子,特意给您加了点蜂蜜,怕您出远门不适应,这玩意儿温润、去火。”
老太太笑得满脸褶子,不住声的说道,“好,好孩子。”
一直到程老二出门,老太太依旧赞不绝口。
周扬翻了个白眼,程老二这个熊货真不愧是场面人,装得一手好相,第一眼还真看不透。
喝了小半碗,把水放下,老太太一脸的幸福,眼睛眯着,嘴角往上挑,笑得像个小姑娘,“跟你很少提起你们周家的男人,我第一次见你爷的时候,他比你小舅子小不了太多,那天他也是这么给我倒了一碗红糖水,现在加了蜂蜜,却喝不出之前那种甜味儿。”
老太太吸一口气,带着鼻音儿,“你爷他老子,你太爷是个小气的性子,抠门得要死,当时街坊四邻叫你太爷周扒皮。
他那个人呦,大概上是我这辈子见过最抠门的铁公鸡,走夜路提灯笼怕费洋油,不提灯笼又怕捡不到宝贝。
说难听点,门口过辆粪车,你太爷都得伸手沾点,放嘴里试试咸淡。”
老太太自顾自的笑着,又把碗里的红糖水喝光,说道,“那年是灾荒年,我跟着乡亲们逃难,正好老周家招佃户,你太爷就把我留下了。
我记着是年底,你太爷给你爷相姑娘,媒人的大嗓门,整个祖宅的人都听见了,当时我就想啊,这世上真有媒人说的这样貌似天仙的大家闺秀?
你太爷没同意这门亲事,我们还猜,是不是媒人说大话被你太爷识破了。
后来才知道是女方彩礼要的太多,又不肯出嫁妆,以你太爷的性子自然是不能做赔本买卖。
再后来,你太爷和太奶一合计,我是家里捡来的,身段模样也不算太差,最主要的是不用彩礼,干脆就把我许给你爷了。
也幸亏是你太爷小气的性子,不然也没你们什么事了。”
老太太低头,复地抬头,“嫁到老周家,也算是过了段锦衣玉食的好日子,紧接着变天了,可还得感谢你太爷的抠门性子,我和你爷过得还比别人强。
还是灾年,咱家门口来了个逃难的小姑娘,我和你爷一商量把小姑娘留下了,这个小姑娘后来就成了你亲娘。”
说到这,老太太眼圈已经红了,却笑着说,“三娃子,咱老周家捡小姑娘是有渊源的,是你太爷传下来的传统,要不着你以为那些年,你老子凭什么讨到老婆?
是,现在大江大海你们仨儿都出息了,姑娘随便挑。我也晓得找童养媳损阴德,你太爷捡了我,老周家破败了,我捡了你娘,落得个中年丧夫,老年丧子。
现在婚姻自主了,不兴童养媳那一套,可是捡习惯了,一时没忍住。我也没几年活头,兴许这是老天爷又给了我一次赎罪的机会。”
周扬没敢搭茬,老太太看似是在唠叨陈年往事,可话里却透着别的意思,态度坚决得不容置疑,这个叫宁宁的小姑娘,留定了!
。
<scrpt>();</scrp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