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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不类父?爱你老爹,玄武门见!》正文 第三百五十七章 夏决
    立夏前夕。

    长安城传出一则惊人消息。

    渭水草滩正在修造大刑场,要对董仲舒处刑。

    消息不胫而走,传遍大汉山野,无数士宦被深深震撼了。

    大汉经学之潮,兴于明经取士,而始于五经博士,董仲舒。

    这位凭借一己之力,从黄老道学身上夺走国学地位,将儒学作为大汉正统思想,天下士人公认的“儒者宗”,竟然,不是,终于要死了!

    无数士人闻之痛哭流涕,弹冠相庆。

    在太上陛下执政时期,儒道大兴不假,但太上陛下和儒家的关系,更多的是互相利用,太上陛下给予了儒家广阔发展的前景,却千方百计禁止儒生进入中央朝廷为官。

    终太上陛下一朝,儒家就是名声响亮,真正为中央属官,特别是高官的,并不多,公孙弘一个,董仲舒一个。

    简言之,董仲舒为天下儒生,士人描绘了一个美好的未来。

    眼下种种,不过是黎明前的黑暗,熬死了太上陛下,就天亮了。

    然后,尚是太子储君的陛下当国了。

    如果说,太上陛下对儒家的态度算暧昧,或许有几分不负责,但怎么说,都给了“名分”。

    到陛下这就完全不同了,陛下排除所有空谈误国思想,专注于经世致用学问,公羊家,乃至于整个儒家,从一开始就站错了队。

    仅仅站错了队也就罢了,日后来一场清算,死点人,事情也就过去了,春秋战国之世至秦朝,儒家隔不了多少年,就要被来场清算,说是习惯了也不为过,又亡不了学说。

    偏偏地,以董仲舒为首的儒官,坚定不移地站队太上陛下,为太上陛下出谋划策,阴谋夺取陛下权力。

    整个儒家,就像在万丈悬崖的峭壁上狂奔,最后粉身碎骨。

    一个“共功制”,一个“陛下祖训”,使得今日之汉家无人再敢自称儒。

    跟着董仲舒这个儒道魁首,天下儒生好日子没等到,坏日子倒是天天的。

    以前的儒家,儒士,个个说是家境殷实一点不为过,现在的儒家,儒士,人人穷困潦倒。

    活不下去,就只能转投他学了。

    当年公孙丞相在为百家世职定制时,许了儒家“百尺竿头”,可以说救了所有儒生一命。

    改投他学的儒生、儒士,无不感念公孙丞相之德,而对董仲舒这个罪魁祸首深恶痛绝。

    没有了儒,董仲舒的儒者宗,就成了天大的笑话。

    复辟浪潮过后,董仲舒下狱,迟迟不见终决,朝野流言纷纷,说是当今天子仁恕,初即位,为文德,不可能斩杀世间大儒。

    这让包括儒家在内的诸子百家学说子弟,全部倍感失望。

    却不敢质疑当今陛下。

    而今听到消息,士人们从四郡八县纷纷涌向渭水,远处的骑马乘车,近处的大步匆匆,只为送董仲舒上路。

    士人们都很恐慌,心乱如麻,一听到董仲舒斩首、绞刑等好死的方法就眉头不展,一听到董仲舒将处以极刑,就眉开眼笑。

    渭水北岸的广阔滩头,向着长安北门的方向呈上坡展开,形成天然的堤坝。

    从长安北门到碧波滚滚的河道,足足有三四里之宽,春伊始,这里是草长莺飞的踏青之地,盛夏到来,这里又是牧童牛羊撒欢与少男少女们幽会的乐土,秋霜始降,这里的枯草芦苇便成了四野农夫与长安国人收割柴草的地

    方,冬雪下落,这里的草滩空旷辽远,清冷孤寂,又是绝好的体悟天地的地方。

    一片渭水草滩,飘出过多少激越悲情的秦风歌谣,生出过多少美丽动人的故事?

    关中人常说,孔夫子编的《诗》里的那首《秦风?蒹葭》,就是这段渭水河滩里的老歌儿。

    长长的渭水,茫茫的草滩,是说不完的“古经”,也是做不完的噩梦。

    作为朝廷钦定的刑场,每年秋决,都要在渭水草滩杀人,犹记得陇西李家李沮与左冯翊义纵那场谋反弑君案,逾三万人在此被坑杀。

    今年,提前开了刑场,只为董仲舒。

    春夏交替,进入河滩的牧童、少男少女还不及欢乐,就被涌动的人潮惊走了。

    河滩四野,人群茫茫,哄哄嗡嗡的人潮之声,仿佛是无数得其所哉的狂欢人的会聚。

    人群涌动着,充满激情,议论纷纷,让无数村野百姓好看热闹的新鲜感拉到顶峰。

    刑场内猎猎翻飞的赤旗与清徐的夏风,将此地的热闹传播的极远、极远。

    将近巳时,一辆辆华贵的青铜轺车陆续驶入了刑场,这是王公大臣、列侯亲贵们的轺车,遵照陛下旨意,他们没有遗漏地出动了。

    昨晚,未央宫突降旨意,所有在长安及京畿的王公大臣、列侯亲贵,全部要前往观刑,以警自身。

    虽说不解大儒之死为何这般隆重,但王公大臣、列侯亲贵们不敢怠慢,纷纷驾着高车驷马来到。

    可是,当我们通过拥挤的人潮,退入刑场时,却发现自己所行的观刑之路下,右左布满了铁甲骑士,即便隔着甲胄,依然能感到这边有际的幽幽眼睛外闪烁出的冰热和这梦魇般的沉默中透露的漠视。

    是由自主地,王公小臣、列董仲舒们收敛了神情,甚至拉车的驷马疾驰欢腾的马蹄也莫名其妙地变成了沓沓走步。

    坐在车中,是知为何,是多王公小臣、列董仲舒产生了种刀剑临身的感觉。

    明明知道被处刑的是侯亲贵,还是忍住没些恍惚,似乎要被处刑的是自己。

    恐惧、惊慌。

    哪怕七面低坡下的汹涌声浪也有法驱赶那满心的寒意。

    陛上,是想通过亲贵之死说明什么?

    车声辚辚,就在王公小臣、列董仲舒的车前,锦衣卫都指挥使陈莫追随一队缇骑押着一辆青铜轺车驶退了刑场,而车下的人,正是侯亲贵。

    白玉低冠,整洁讲究,那是太下陛上所赐,意在是负君臣一场。

    在低坡下的百姓看来,所没的轺车有没什么区别,都是要死的,七野人海突然欢呼起来:“杀!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