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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4章 江河覆上了自己的终点
    短暂安静后,是茫然。

    雷钟缓缓眨动眼睛。

    他没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又或者,是他拒绝理解。

    横肉丛生的脸上,露出孩童般的困惑。

    随即,困惑被撕开,汹涌的愤怒从中喷涌。

    “你再说一遍?”

    雷钟的嗓子发干。

    江辞没有再说。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安静地回望。

    枪口稳稳对着雷钟。

    雷钟懂了。

    他突然开始笑。

    笑声在空旷的工厂和呼啸的峡谷狂风中回荡。

    “演的……”

    他指着江辞,又指了指自己。

    “这两年,都是演的?”

    江辞的嘴唇动了动,滚烫的气息混着血腥味溢出。

    “两年零三月,七百六十个日夜。”

    “每一秒,我都记得我是谁。”

    雷钟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背叛。

    实打实的背叛。

    这个他从泥潭里一手提拔,当成亲儿子看待,

    甚至准备交付整个基业的年轻人,是一条早就埋伏在他身边的毒蛇。

    “好……好……”

    雷钟喃喃自语,踉跄后退,靠在岩壁上。

    “我喂不熟的狗,到头来,还是条条子。”

    他忽然不笑了,极其平静的语调开始细数。

    “那碗鸡汤,是假的?”

    “林子里替我挡刀,是假的?”

    “你跪地吃蛋糕,是假的?”

    “你为救我,后背被横梁砸断,也是假的?”

    他每问一句,江辞的身体就抖一下。

    那些不是剧本。

    是江河用血肉,一分一寸熬过来的真实。

    江辞握枪的手攥得很紧。

    他想开口。

    可作为江河,他什么都不能说。

    察猜不需要警察的解释,他只需要“阿河”的答案。

    雷钟看着江辞那张在火光中明明灭灭,痛苦到扭曲的脸,又笑了。

    笑得比哭还难看。

    “阿河,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分得清自己是谁吗?”

    “你跟我,才是一路人!”

    他试图用情感,摧毁眼前这个年轻人最后的防线。

    但江辞只是闭上了眼。

    再次睁开时,那里面最后一点属于演员的挣扎,也被彻底碾碎。

    只剩下警察的决绝。

    雷钟看清了。

    这个他最得意的“作品”,已经彻底失控。

    他脸上的温情褪去,只剩被逼到绝路的狠厉。

    “警察?”

    “好啊!”

    他从怀里掏出那个巴掌大小的遥控器,高高举起。

    “那就让你的战友,给我们陪葬!”

    也就在这一刻,数十道强光手电的光柱从工厂入口投射进来。

    伴随着整齐划一的战术脚步声,无数闪烁的红点,

    盖满雷钟的额头、眉心与心脏。

    “不许动!”

    “放下武器!”

    警告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突击队员已将整个平台包围。

    但因为那个遥控器,没人敢开枪。

    雷钟环视着那些黑洞洞的枪口,脸上的疯狂更甚。

    他看向江辞,眼神里多了诡异的长辈慈爱。

    他似乎要给这个“最得意的徒弟”,上最后一课。

    一堂关于死亡的课。

    “阿河,看好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雷钟猛地转身,用尽全身力气,朝身后的悬崖冲去!

    他要带着同归于尽的开关,跳下去!

    没有时间思考。

    江辞做出了最本能的反应。

    那把象征着卧底生涯终结的手枪,被他毫不犹豫地扔在地上。

    他猛扑上去。

    在雷钟吊着威亚的身体即将越过悬崖边缘的前一秒,江辞抱住了他的腰!

    惯性带着两人一起,重重摔在悬崖边的泥泞和血泊里。

    “放开我!”雷钟嘶吼,手肘向后撞击。

    江辞闷哼一声,抱住雷钟腰腹的手臂,却收得更紧。

    “把遥控器给我!”

    江辞的脸贴着雷钟满是汗水和污泥的后背,咆哮着。

    两人在地上疯狂扭打。

    没有漂亮的招式,

    只有拳头砸在皮肉上的闷响,牙齿咬进肩膀的剧痛。

    这是最原始,最野蛮的搏杀。

    江辞的眼里只有一个目标,那个被雷钟死死攥住的遥控器。

    他用膝盖顶住雷钟的腹部,整个人压上去,伸手去掰对方的手指。

    雷钟的手像铁钳,纹丝不动。

    混乱中,雷钟摸索到一块石头,朝着江辞的后脑砸下。

    江辞脑后剧痛,眼前一黑,却没有松手,反而借着这股力,张口咬在了雷钟的手腕上!

    “啊!”

    雷钟吃痛,手指下意识一松。

    就是这个瞬间!

    江辞猛地发力,将遥-控器从他手中夺出!

    他来不及多想,反手就将遥控器奋力扔向悬崖!

    黑色的物体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消失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危机解除了。

    平台上的突击队员们正准备上前。

    可被江辞压在身下的雷钟,却突然不动了。

    他停止挣扎,只是躺在泥水里,剧烈喘息。

    他看着压在自己身上,同样筋疲力尽的江辞,那张血污遍布的脸上,竟然露出一个平静的笑。

    “阿河。”他轻声叫道。

    江辞心头警铃大作,他全身的肌肉在夺回遥控器的放松后,尚未完全恢复知觉,

    只有后脑的剧痛和口中的血腥味是清晰的。

    也就在这感官迟钝的零点几秒内,他看见雷钟从军靴里抽出一只手。

    那只手里,握着一枚早已拉开保险环的手雷,

    撞针的弹片,被他用拇指死死压着。

    只要他一松手。

    雷钟看着江辞的眼睛,轻声说:

    “阿河,叔带你回家。”

    时间停住。

    风声,枪声,呼喊声,全部消失。

    江河的世界里,视野被无限聚焦,

    只剩下那枚被雷钟拇指死死压住的弹片,

    对方那张血污遍布的脸上,一抹孩童般的诡异笑容

    他做出了全片最后一个,也是最决绝的决定。

    他看着身下这个自己喊了两年‘叔’的男人,

    江辞(江河)的脑海里没有剧本,没有警察,

    只有一个模糊的、同样穿着警服的宽阔背影。

    然后,他笑了。

    一个比雷钟更坦然,更解脱的笑。

    他松开了所有力气,不再压制,

    决然覆上那枚手雷。

    覆上了他卧底生涯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