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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6章 江辞独上“高楼”
    当侯孝贤口中那两个字落下的刹那,会场环绕音响中,

    一阵雄浑、壮阔到极致的古乐破空而出!

    是《垓下歌》。

    霸王末路,血染山河的悲曲!

    音乐响起的第一个音节,秦峰已然反应。

    他脸上没有半分落败的失落,反而是一种浸透骨髓的,如释重负。

    他猛地站起身,在无数镜头的聚焦下,一把将身边那个依旧安静坐着的年轻人,

    狠狠地,抱进了怀里。

    力道之大,让江辞清瘦的身体都晃了一下。

    秦峰的手掌,重重地,一下又一下地拍打着江辞的后背。

    “好小子!好样儿的!”

    这拥抱里,没有前辈对后辈的鼓励,更无关新王旧帝的祝贺,

    只有一种卸下千斤重担后的如释重负。

    秦峰起身,无声的号令传开。

    第一排,导演魏松、张谋一,老戏骨黄生秋、刘涵予,女主角赵颖菲,齐刷刷地站起。

    紧接着,是第二排,第三排。

    那些同样被提名的演员,业界知名的导演,手握资本的制片人。

    没有人带头。

    没有人号召。

    从前到后,从左到右,众人接连起身。

    全场起立。

    掌声在寂静片刻后响起,久久不停。

    这掌声无关礼貌,无关祝贺。

    是对一个用命换来角色的疯子,最崇高的敬意。

    魏松站在江辞身后,看着他那个在闪光灯下依旧单薄的背影,

    终于没忍住,摘下眼镜,抬手用力地抹了抹眼角。

    他不是为江辞高兴。

    他是为那个在鸿门宴上逼疯了影帝,在乌江边改了十九次道具剑的年轻人。

    这个奖杯,沾了多少血和泪,只有他最清楚。

    江辞在那个滚烫的拥抱里僵硬片刻,才缓缓抬手,轻轻回拍秦峰的后背。

    他推开秦峰,站直身体。

    整理了一下那件吞噬光线的黑色西装衣襟。

    【我的肋骨……秦老师这是想在戏外完成对项羽的最后一击吗?】

    江辞面无表情地在心里吐槽,同时将这股被勒出来的气,吐了出去。

    然后,他踏上了通往舞台的台阶。

    一共七级。

    他走得不急不徐,步伐稳健。

    左侧领口心脏位置,那枚“血色勋章”鸽血红宝石胸针,在聚光灯下,闪动着刺目的光。

    他走上舞台,走向那个一身唐装、桀骜站立的电影巨匠。

    侯孝贤双手捧着沉甸甸的金色奖杯,没有立刻递给他。

    眼前的年轻人,恢复了些血色却依旧苍白的脸,

    看向他的眼睛。

    他将奖杯递到江辞手中。

    这是两代电影人,在新旧王权交替的顶点,无声的传承。

    江辞手握奖杯,掌心触到金属的温度。

    他对着侯孝贤点头。

    然后,他转身,独自走向舞台正中央的麦克风。

    灯光聚焦。

    背景的《垓下歌》渐低,化为呜咽的风声。

    全场的掌声也渐平息。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这位新晋影帝的获奖感言。

    等待他的狂喜、激动、或是泪水。

    然而,江辞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

    手握奖杯,垂眸看着脚下的舞台。

    一秒。

    两秒。

    五秒。

    他没有开口。

    整整十秒。

    会场里万籁俱寂。

    直播间的弹幕停了下来。

    前排的媒体记者举着相机,手指悬在快门上,却忘了按下。

    江辞不是在组织语言。

    他在听。

    听着这殿堂里,根本不存在的,来自两千年前,乌江渡口的马鸣风啸。

    终于,他抬起头。

    麦克风将他清冷的气息,传递到会场的每一个角落。

    “这把椅子,太冷了。”

    全场一愣。

    什么?

    他说什么?

    影帝的宝座,他说……冷?

    江辞没有理会台下的错愕。

    他伸出另一只手,指腹轻轻抚摸金色的奖杯。

    那上面雕刻的纹路,硌着他的皮肤,传来细微的刺痛。

    “很多人说,我演得好。”

    他的声线没有起伏。

    “其实,我没演。”

    “我只是在那几个月里,把这具身体,借给了那个叫项籍的男人。”

    台下彻底骚动起来。

    这算什么获奖感言?

    他疯了吗?

    江辞依旧平静。

    他没有感谢任何平台,没有感谢公司,没有感谢导演。

    甚至没有感谢组委会。

    他开始列举一串陌生的名字。

    “感谢道具组的老张。”

    台下,一个偏僻角落里,头发花白、满脸褶子的老人猛地抬起头。

    江辞继续说着。

    “你的剑,很重。”

    老人愣住了,他想起那个被逼着改了十九次道具剑的夜晚,

    想起那个年轻人最后说的那句“轻了三克,英雄赴死的分量,就没了”。

    他的眼眶红了。

    “感谢群演组里,那位我不知道名字的大哥。”

    江辞的视线越过会场,落在某个位置。

    “巨鹿之战,那天你死在我怀里的时候,身体是真的在抖。”

    “谢谢你的颤抖,那是项羽杀掉二十万降卒时,唯一感受到的,属于人的温度。”

    媒体区的记者们,忘了按下快门。

    他们呆呆地看着台上那个年轻人。

    从未有影帝在颁奖礼上,将感谢送给道具师,

    给了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群众演员。

    给了那些在片场里,最微不足道,最容易被忽视的尘埃。

    后排,刘炜低头看着自己保养得宜、干净修长的手。

    这是“表演者”的手。

    而台上那个年轻人,虽然穿着最高级的定制西装,

    刘炜能透过那层布料,看到一双沾满血污与尘土,

    仅仅是为了“活成”另一个人而存在的手。

    那一刻,刘炜感到荒谬的寒意。

    他意识到自己不是输了,而是从一开始,他们跑的就不是同一条赛道。

    他握着奖杯,目光越过台下所有的人,望向会场出口的黑暗,

    仿佛在看着某个等候在那里的故人。

    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一个连名字都不能被铭记的缉毒英雄。

    想起了那些像父亲一样,在黑暗里燃尽自己,却连一缕青烟都无法留下的无名者。

    他们才是真正的演员,用生命扮演了另一个角色,直到落幕。

    而他,只是一个幸运的、能活在阳光下的模仿者。

    他对着麦克风,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最后,我想把这个奖,献给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