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呱??”
“哇??”
“啊??”
那坨坨黄烟刚在人群中炸开的时候,像这样的“张口音”大叫可谓是此起彼伏。
但,短短几秒后,这类叫声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的……
“...
黄烟入喉,淳信猝不及防,呛得整张脸涨成猪肝色,喉咙里“咯咯”作响,眼泪鼻涕齐流,双手本能地捂住嘴,弯腰猛咳。他这一咳不要紧,那口真气一泄,原本提在胸口准备应对突发状况的内力瞬间散乱,丹田一空,脚步虚浮,整个人踉跄后退两步,险些跌坐在地。
“哎哟?这烟……怎么还带味儿的?”孙亦谐鼻子一抽,忽然咧嘴一笑,“牛家兄弟!你们可算出手了!”
话音未落,校场之上已炸开了锅。那黄色烟雾并非毒物,而是牛氏兄弟从黄东来百宝箱中翻出的“迷神笑弹”??此物乃昔日混元星际门自制奇药之一,专为扰乱心神、诱发滑稽情绪而设,无毒无害,却能让闻者不由自主发笑,严重者甚至捧腹打滚、语无伦次,连武功高强之辈也难以运功压制。
此刻西南风正劲,烟雾随风扩散,如薄纱般笼罩校场一角。最先遭殃的便是围在淳信身边的几名少林弟子,他们本就因方才淳信失态而心生疑虑,精神紧绷,哪经得起这般奇袭?只听“噗嗤”一声,一人先忍不住笑了出来,紧接着第二人、第三人接连弯腰拍腿,笑得前仰后合,口中还强撑着念“阿弥陀佛”,结果佛号变笑声,越念越滑稽,最后干脆蹲在地上直打哆嗦。
寂贞方丈修为深厚,第一时间察觉不对,立刻闭气凝神,双掌合十默诵《金刚经》以镇心魔。但他身旁几位年岁较轻的弟子就没那么幸运了,有人笑到内息紊乱,一个趔趄撞倒了旁边的同门;还有人笑得岔了气,捂着肚子满地打滚,嘴里喊着“师父救我”,却笑得比谁都大声。
人群登时大乱。
“怎么回事?谁放的烟?”郑东西警觉地后退一步,手按剑柄,目光如电扫视四周。
“不是我们!”黄东来站在高处大喊,“但我们欢迎这种支援方式!各位英雄请看清楚了,真正想搅乱局面、让人无法分辨是非的,是那些躲在暗处搞小动作的人!”
“放屁!”淳信终于缓过一口气,抹去眼角泪水,怒极反笑,“你们勾结奸细,扰乱会场,这是要当着天下英雄的面行凶灭口吗?”
“哟,你还知道‘奸细’这个词啊?”孙亦谐冷笑,“刚才那烟要是有毒,你早该七窍流血了;可你现在除了丢人现眼,哪儿都不疼吧?说明什么?说明人家根本不想杀你,只是不想看你装神弄鬼罢了。”
他这话一出,不少尚未吸入烟雾的江湖人士也开始怀疑起来。毕竟方才淳信反应太过剧烈,与其平日“忠厚高僧”的形象大相径庭,再联想到他此前偷袭未成、仓皇逃窜之举,种种迹象叠加,已然令人生疑。
而就在这混乱之际,牛诺唯与牛思基悄然从人群中分开,各自手持一枚“定神香丸”含入口中,以防被余烟波及,随后两人一左一右缓缓向校场边缘移动,意图靠近陡坡下方,以便随时接应孙黄等人。
与此同时,淳空终于开口了。
“师兄。”他声音不大,却清晰传遍全场,仿佛钟声入耳,“你真的……练过《大罗惊霆手》,对吗?”
此言一出,全场骤然一静。
淳信浑身一震,瞳孔微缩:“你……你说什么?”
“我说,”淳空缓缓向前一步,目光平静如水,“你二十年前,是不是曾在西域一带活动?那时你用的名字,叫程永昆?”
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响,不仅淳信脸色剧变,连远处的寂贞方丈也为之动容。
“阿弥陀佛……”老方丈低声喃喃,“信儿……他说的是真的?”
淳信呼吸急促,额头渗出冷汗,强自镇定道:“荒谬!贫僧自幼在寺中修行,何曾去过西域?更不知什么程永昆!”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淳空摇头,“当年你在卧底期间,为掩人耳目,确实未曾显露武功。但你忘了??少林藏经阁中有份《西域武录残卷》,记载了‘大罗惊霆手’前三重的修炼法门。而那份残卷,是你亲手抄录归档的。”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一直觉得奇怪,为何你会主动去整理那份几乎无人问津的旧档。直到今日你出手,我才明白……你是想借机重温自己年轻时的武功路数,好为今日之变做准备。”
淳信咬牙切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你懂什么?你以为我是为了私欲?我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振兴少林!那洞窟中的经文,若能为我所得,岂止让我一人受益?整个少林都将迈入前所未有的境界!”
“所以你就背叛师门,勾结外敌,妄图窃取秘传?”淳空语气渐冷,“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深海’通信的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每夜潜入藏经阁比对译文?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打算在今日大会上,借众人之手除掉我和孙施主,然后独占那部《寂灭禅功》?”
“《寂灭禅功》?”孙亦谐一听这名字,差点笑出声,“这名字也太中二了吧?听着像反派临死前才肯说出来的终极绝学。”
“闭嘴!”淳信猛然抬头,怒视淳空,“你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和尚,凭什么评判我的选择?你可知我忍辱负重二十年,每日装模作样诵经念佛,只为等待这一刻?你可知我明明天赋不差,却被一门上限低的掌法困住一生?如今上天赐我机会,让我窥见真正的武学巅峰,我为何不能抓住?”
“因为你已经不是程永昆了。”淳空轻声道,“你是少林弟子淳信。袈裟加身,便是誓言在心。你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不该再回头。”
“放屁的道理!”淳信咆哮,“若非命运不公,我怎会沦落到替人当二十年卧底?若非少林拘我于清规戒律,我早已名震江湖!今日……今日我就撕了这层皮,让你们看看,真正的‘大罗惊霆手’有多可怕!”
说罢,他双掌骤然翻起,掌心泛出青紫色光芒,周身气势暴涨,脚下石板竟裂开数道缝隙。那一瞬,他的确不再像个和尚,反倒似一头挣脱枷锁的凶兽,眼中尽是癫狂与执念。
“小心!”黄东来大喝,“这家伙要拼命了!”
话音未落,淳信身形暴起,如离弦之箭直扑淳空。这一击凝聚了他毕生所学与二十年隐忍,掌风呼啸,竟带雷鸣之声,正是改良后的“大罗惊霆手”??融合禅门内功精髓,威力远超原版!
然而,淳空并未闪避。
他只是静静站着,闭上了眼睛。
就在那掌即将印上其胸膛的刹那,一道金光自他体内迸发而出,如晨钟破晓,照彻天地。
“嗡??”
一声低沉梵音响起,仿佛来自九天之外,又似源自大地深处。那金光化作一道虚影,竟是位盘膝而坐的老僧,眉目慈祥,手持拂尘,端坐莲台之上,周身瑞气环绕。
寂尘大师的法相!
“孽障。”虚影开口,声若洪钟,“你背弃本心,逆天而行,今日休想得逞。”
淳信一掌击在金光之上,宛如撞上铜墙铁壁,反震之力让他双臂剧痛,虎口崩裂,整个人倒飞而出,重重摔落在地,滚出数丈才停下。
“这……这不可能!”他挣扎起身,满脸惊骇,“寂尘已死,你怎么可能……”
“有些传承,并非靠肉身维系。”淳空睁开眼,眸中金光流转,“你盗走的是文字,却偷不走信念。你篡改的是经文,却改不了因果。”
他一步步走向淳信,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你错就错在,以为武功越高,就越接近真理。可你忘了,真正的武学巅峰,从来不是力量的极致,而是内心的澄明。”
“闭嘴!给我闭嘴!”淳信疯狂嘶吼,再次运掌攻上,但这一次,他的招式已显凌乱,内息不稳,显然受创不轻。
淳空轻轻抬手,单掌迎上。
没有轰鸣,没有震荡。
只听“啪”一声轻响,两掌相触,淳信整条右臂筋骨尽碎,惨叫着跪倒在地。
“师兄,我本不愿伤你。”淳空收掌,叹息道,“但你执意堕入魔道,我也只能代师惩戒。”
此时,迷神笑烟逐渐散去,众人回过神来,目睹这一幕无不震撼。尤其是少林众僧,看向淳空的眼神已由疑惑转为敬畏??这个平日温吞的小师弟,竟有如此修为?
郑东西眉头紧锁,心中警铃大作。他原以为今日只需借势揭发混元星际门,便可一举成名,却没想到局势竟发展至此。眼下淳信败露,牵扯出卧底之事,若处理不当,反而会让少林蒙羞,甚至引发武林动荡。
“诸位!”他突然踏前一步,朗声道,“此事虽有蹊跷,但真相尚未查明!我建议暂将二人羁押,待召集各派长老共同审讯,以免节外生枝!”
“说得轻巧。”孙亦谐冷笑,“你一个外人,凭啥指手画脚?再说了,你还没解释你跟‘深海’的关系呢。”
“我?”郑东西一怔,“我何时与什么‘深海’有关?”
“哦?”黄东来眯起眼,“那你为何一出现就咬定是我们干的?为何对混元星际门的事了如指掌?为何偏偏选在这个时候跳出来主持公道?你不觉得……太巧了吗?”
郑东西脸色微变,随即冷笑道:“荒唐!我郑某行走江湖,向来光明磊落,岂容你等污蔑?”
“是不是污蔑,查一查就知道。”牛诺唯这时从侧方走出,手中扬起一张泛黄纸片,“这位郑大侠,您认得这个吗?”
众人定睛一看,竟是半张烧焦的信笺,上面依稀可见几行字迹:
> “……事成之后,山庄自有重谢。至于双谐二人,务必活捉,莫要伤其性命……深海留。”
“这……这不是我的笔迹!”郑东西脱口而出,旋即意识到失言,急忙改口,“我是说……我不知这是何处来的伪证!”
“有趣。”黄东来慢悠悠道,“你知道最妙的是什么吗?这张纸,是从你昨日投宿的客栈床板下找到的。而那个房间,恰好是你特意要求单独居住的‘清净房’。”
“而且啊,”孙亦谐接过话头,“我们还发现,你每次说话时,右手小指都会不自觉地抖一下??这个习惯,和‘深海’写信时的落款手势,一模一样。”
郑东西额头冒汗,步步后退:“你们……你们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让在场英雄评评理。”淳空转向众人,合十道,“今日之事,牵连甚广。但我恳请各位,勿因偏见误判忠奸。混元星际门或许虚有其名,但孙施主与黄施主从未做过一件对不起武林之事。反倒是某些人,打着正义旗号,行阴谋之实,才是真正该被追查的对象。”
此言一出,群雄哗然。
有人开始交头接耳,有人面露思索,更有不少人望向郑东西的目光已带上怀疑。
便在此时,忽听得山门外传来一阵急促马蹄声,紧接着一名灰衣弟子飞奔而至,跪地禀报:“启禀方丈!瓦屋山方向传来急讯??林元诚、秦风、令狐翔三位少侠已率众抵达山脚,声称要亲自上山,为混元星际门洗冤!”
“什么?他们还活着?”有人惊呼。
“不止如此!”另一名弟子气喘吁吁赶来,“雷不忌、闻玉摘、海苍峰诸位前辈也已动身前来,说是听闻今日大会,特来作证!”
消息接连不断,如同浪潮拍岸,冲击着每一个人的认知。
黄东来仰天大笑:“哈哈哈!看见没?真正的江湖,不是靠一张嘴就能颠倒黑白的!”
孙亦谐拍拍裤子站起身:“行了,戏也唱完了,接下来……该咱们收网了。”
淳信瘫坐在地,望着眼前纷乱景象,神情恍惚。他曾以为自己布局缜密,胜券在握,却不料人心自有公道,谎言终难长久。
而郑东西,则在众人注视下缓缓后退,最终转身欲逃。
但一道身影比他更快。
牛思基一个箭步上前,抬腿就是一记“金刚腿”,正中其臀,将其踹翻在地,哀嚎不已。
“哥,我替你出气了!”牛思基得意道。
“嗯,不错。”牛诺唯点头,“就是踢轻了点。”
夕阳西下,武当山巅,风云渐定。
真相,终究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