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之上,黄烟方散。
乱象未平,杀阵已成。
且说那毓秀山庄的三名死士,晃眼间已呈品字形站位,将江守正和朴大灵给包围了起来。
这三人中,武功最高的那个,是一名四十来岁、虬髯灰鬓的大汉,...
郑东西被牛思基一腿踹翻在地,滚了两圈才停下,口中痛呼不止,右手下意识去摸腰间佩剑,却被牛诺唯抢先一步踩住手腕,冷笑一声:“郑大侠,您这‘光明磊落’的架势,怎么到了紧要关头,连兵器都护不住了?”
“你们……你们这是围攻!”郑东西挣扎着抬头,额角磕破渗血,声音却已没了方才的威风,“我乃正道中人,岂容尔等污蔑构陷!”
“正道?”孙亦谐踱步上前,蹲下身子与他对视,眼中带着几分戏谑,“你口口声声说我们是邪门歪道,可你自己呢?勾结‘深海’,设局嫁祸,煽动武林同道围剿无辜之人??这些事,哪一件配得上‘正道’二字?”
“我没有!”郑东西怒吼,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深海’!那封信不是我写的!是有人栽赃!”
“哦?”黄东来慢悠悠走来,手中把玩着那半张烧焦的信笺,“那你倒是说说,谁会平白无故栽赃你?又为何偏偏选在今日大会之前,将这等要紧物证藏于你的床板之下?”他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冷,“除非……你本就是他们的人。”
郑东西嘴唇颤抖,还想辩解,但四周群雄的目光早已由怀疑转为鄙夷。尤其是那些曾与雷不忌、闻玉摘等人有过交情的老江湖,此刻更是冷眼旁观,心中已有定论。
便在此时,山门外马蹄声愈发清晰,尘土飞扬中,数道身影疾驰而至。为首三人,正是林元诚、秦风、令狐翔。他们身后还跟着十余名瓦屋山弟子,皆身披混元星际门特制灰袍,胸前绣有太极双鱼纹样,气势凛然。
“孙兄!黄兄!”林元诚远远便高声喊道,翻身下马,快步登台,“我们来晚了!”
“不算晚。”孙亦谐咧嘴一笑,“刚好赶上收尾。”
秦风紧随其后,目光扫过场中众人,最后落在瘫坐在地的淳信身上,眉头微皱:“这位……是少林的叛徒?”
“不止。”淳空合十低声道,“他曾是我寺卧底,潜伏西域二十年,原名程永昆,修习‘大罗惊霆手’,后因贪恋《寂灭禅功》之力,意图窃取秘传,背叛师门。”
“啧啧。”令狐翔轻摇折扇,摇头叹道,“一个和尚为了武功走火入魔,倒也寻常;可这位郑大侠身为江湖名士,竟也甘愿沦为他人棋子,未免太不值了。”
他这话一出,郑东西脸色骤变,猛然抬头怒视:“你胡说什么!我何时成了谁的棋子!”
“你还想装?”牛诺唯冷哼一声,从怀中取出一枚铜牌,掷于地上,“认得这个吗?”
众人低头一看,只见那铜牌呈暗青色,正面刻着波浪纹路,背面则是一个篆体“深”字,隐隐透出阴森之气。
“这是……‘深海’的信物?”寂贞方丈瞳孔一缩,沉声道,“贫僧早年听闻,南海有一隐秘组织,专以操控人心、挑拨纷争为乐,行事诡谲,不留痕迹,江湖人称‘深海’。没想到今日竟真见到了实物。”
“不错。”林元诚点头,“我们在瓦屋山密档中发现线索,这‘深海’并非单一势力,而是由多个被主流武林排挤的败类联合而成,专门扶持傀儡,在各大门派内部制造混乱,进而渔翁得利。”
“而你,”秦风指向郑东西,语气冰冷,“就是他们在中原安插的最新一枚棋子。”
郑东西浑身一震,终于不再狡辩,只是咬牙切齿地低语:“你们懂什么……若非当年我父亲被武当掌门所杀,若非我自幼流落江湖、受尽欺凌……我又怎会投靠‘深海’?我所做一切,只为复仇!”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原来如此。”黄东来恍然大悟,“难怪你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指控我们??因为你知道,只要成功掀起武林公愤,就能借刀杀人,让整个江湖替你铲除异己!”
“可笑的是,”孙亦谐接话,“你以为自己是执棋者,其实不过是别人手里的一枚卒子罢了。‘深海’让你出面,不是因为你有多强,而是因为你够蠢,容易操控。”
郑东西仰天狂笑,笑声凄厉如夜枭:“蠢?哈哈哈……或许吧!可至少我敢做!你们呢?躲在瓦屋山里装神弄鬼,自称什么‘混元星际门’,骗人也就算了,还敢妄称高层?你们算什么东西!”
“我们算什么?”孙亦谐站起身,拍了拍衣袖,忽然笑了,“我们是双谐啊。”
“东谐西毒,盖世无双。”黄东来并肩而立,负手望天,“你说我们是骗子?行。你说我们是邪道?也行。但有一点你错了??我们从不害人,也不欺世盗名。我们做的事,问心无愧。”
他转身面向全场,朗声道:“诸位!今日之事,是非已明。混元星际门或许是个玩笑,但我们从未以此招摇撞骗、谋财害命!相反,我们救过人、帮过人、也曾为江湖太平出过力!你们当中,有多少人曾受过雷不忌的指点?有多少人听过闻玉摘的医术?有多少人见识过海苍峰的义举?这些人,都曾与我们并肩作战!”
人群沉默。
有人低头思索,有人默默点头,更有几位年长侠客悄然退后,脸上露出惭愧之色。
就在这时,远处又有呼声传来。
“等等!还有一个人没到!”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姜暮蝉骑着一头瘦驴缓缓而来,身后还牵着一匹空马。她翻身下驴,拍了拍裙摆上的尘土,淡淡道:“我知道你们都在等一个解释??关于‘混元星际门’到底是不是真的。”
“姜姑娘?”寂贞方丈微微一怔,“你怎么也来了?”
“因为我保管着一样东西。”姜暮蝉从怀中取出一本薄册,封面泛黄,边角磨损,上书四字:《混元真解》。
“这不是假的?”秦风惊讶。
“不是。”姜暮蝉摇头,“它确实存在。但这本书,并非武功秘籍,而是一份名单。”
“名单?”
“对。”她翻开第一页,朗声念道:“第一条:凡自愿脱离原有门派束缚、追求武学自由者,皆可申请加入‘混元’组织,不受地域、出身、过往限制。”
“第二条:成员之间互称兄弟姐妹,不分尊卑,唯有理念相合。”
“第三条:禁止滥杀无辜,禁止欺压弱小,违者逐出。”
……
一条条读下去,众人越听越是震撼。这哪里是什么邪教典籍?分明是一部理想主义者的盟约!
“所以……”令狐翔轻声道,“所谓的‘混元星际门’,根本不是一个真实存在的门派,而是一种信念的集合?”
“没错。”姜暮蝉合上书册,“孙亦谐和黄东来从未建立过真正的门派。他们只是借用这个名字,聚集了一批志同道合之人,做一些他们认为该做的事。张保国、旭东老仙,都是虚构人物;所谓的山门,也只是瓦屋山上几间破屋;甚至连‘百宝箱’里的奇药机关,大多也是从前人遗物中改良而来。”
她看向双谐二人,嘴角微扬:“你们俩啊,明明做了那么多好事,却偏要装疯卖傻,用这种荒唐方式行走江湖。”
“不然呢?”孙亦谐耸肩,“要是我们正儿八经地说‘我们要匡扶正义’,谁信?可一旦我们说自己是‘混元星际门’,反而人人都怕,个个都想查,结果越查越真,越真越没人敢动。”
“高明。”寂贞方丈长叹一声,“你们是以虚掩实,以荒诞藏真理。”
“师父。”淳空忽然跪下,“弟子恳请,允许我辞去少林俗职,追随此道。”
“什么?”寂贞震惊,“你要还俗?”
“不是还俗。”淳空摇头,“我只是想换一种方式修行。佛法不在庙堂,而在人间。正如孙施主所说,真正的武学巅峰,是内心的澄明。而我想走的路,正是这条。”
老方丈久久无言,最终只化作一声叹息:“去吧……若你心中无悔,贫僧亦不强留。”
此时,夕阳余晖洒满山巅,映照出一片金红。
牛诺唯与牛思基对视一眼,同时笑了。
“哥,咱们也算洗清冤屈了吧?”
“嗯。”牛诺唯点头,“不过……接下来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孙亦谐走过来,一手搭一人肩上,“当然是继续唱我们的《金刚腿》啊!”
“喂!”黄东来抗议,“那首歌太丢人了,能不能换个开场?”
“不行!”孙亦谐斩钉截铁,“观众爱看!”
众人哄笑。
就在这轻松一刻,忽听得远处一声长啸,似龙吟九天,穿透云霄。
紧接着,一道苍老却洪亮的声音自山腰传来:
“且慢走??老夫还有话说!”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白发老者拄杖而来,步履虽缓,气势却不减分毫。他身穿粗布麻衣,面容枯槁,双眼却炯炯有神,仿佛能洞穿人心。
“是他!”寂贞方丈失声惊呼,“百年前失踪的‘绝二代’??狄不倦!”
“原来你还活着?”令狐翔眯起眼,“这些年,你到底躲在哪里?”
狄不倦停下脚步,望着眼前众人,良久未语。终是开口,声音低沉如古井回音:
“我一直在等。”
“等什么?”
“等一个时代结束,另一个时代开启。”他目光缓缓扫过双谐、淳空、林元诚等人,“你们这群年轻人,已经做到了我们那一代人不敢做的事??打破门户之见,撕开虚伪面具,直面江湖真相。”
他抬起手,指向天空:“风雨将至,新的武林,不该再被旧规则束缚。而你们……将是引路人。”
说完,他转身离去,背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暮色之中。
“老爷子……就这么走了?”牛思基挠头。
“不重要了。”黄东来轻声道,“重要的是,他知道我们来了。”
孙亦谐仰望苍穹,喃喃道:“盖世双谐,不只是两个人的名字,更是一种态度。”
“一种不怕被人笑话、也不怕被人误解的态度。”
“一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也要把真相唱出来的态度。”
风起,云散。
武当山巅,归于宁静。
数日后,江湖传言四起:
> “混元星际门”虽为虚构,但其精神长存。
> 孙亦谐与黄东来游历天下,每至一处,必高歌一曲《金刚腿》,惹得孩童追逐、老人唾骂、青年捧腹。
> 淳空离开少林,创立“自在门”,主张武学自由,广纳四方游侠。
> 牛氏兄弟重开金银寨,不过这次寨中不劫财,只收留无家可归的江湖落魄人。
> 郑东西被判囚于思过崖,每日抄写《金刚经》,据说已能背诵全文,偶有顿悟。
> 寂贞方丈宣布闭关三年,临行前留下一句话:“少林需变。”
> 而“深海”,似乎并未彻底覆灭,仍有零星活动迹象,但再无人敢轻易涉足其中。
又过了半年,某日清晨,瓦屋山下小镇茶馆内。
一名说书人拍案而起,朗声道:
“话说那日武当山上,风云际会,群雄齐聚,却不知一场惊天阴谋正悄然展开……”
台下听众哄笑:“又是这套!上次你说完这段,接着就是‘双谐登场,天下无敌’!”
“嘿!”说书人捋须一笑,“可这一次,是真的!”
窗外,两道身影并肩走过,衣袂飘飘,歌声随风传来:
> “嘿哟嘿哟,金刚腿,
> 一脚踢飞大坏蛋,
> 嘿哟嘿哟,别?嗦,
> 今天咱俩要吃饭!”
孩童们闻声追出,齐声高喊:“双谐!双谐!”
阳光洒落,照亮前行之路。
江湖未老,故事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