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 中山王府邸烟雾袅袅,变成了一片断垣残壁,袅袅的黑烟直升天际。
街道铺上一条猩红色的地毯,尸体横躺在血泊里,享受着那份黏稠。
“哈哈哈哈……”
众绿袍听到一阵格外诡异的笑声。
这笑声是从地上传来,开始很小声,然后越来越大声,到最后几近疯狂。
武三思趴在地上,在大笑声中肌肉不住地颤抖着,神情诡异。
他的一颗心濒临绝望,灵魂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攫取。
这是张巨蟒诱伏的圈套!!
一千禁军无一人存活,死在特殊制作的箭矢下,死在恐怖的炸药之下,死在那尊杀神之手。
第五重楼负手而立,很是平静的仰望着夜幕。
人若飘风,眉如剑锋,傲世苍穹的英姿尽现。
他轻咳一声,风轻云淡道
“诸位蝼蚁,现在知道本尊是怎样的存在了么?”
几个绿袍心有余悸,望着他的目光隐隐带着敬畏。
此人诠释了什么叫杀手,以杀人为本业,以鲜血为荣!
武三思努力把惊慌与恐惧从脑海中驱走,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喉头滚动,声音带着蛊惑
“阁下,孤是帝国储君,只要放了孤,便许你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闻言,第五重楼似是受到侮辱般皱起眉头,“高贵的一只蝼蚁,你在笑话本尊么?”
蝼蚁……听到这个称呼,武三思脸色难看,冷声道
“张巨蟒豢养的一条狗罢了!”
嚯!
第五重楼脸色陡变,浑身散发滔天的杀机,嘶声力竭咆哮
“蝼蚁,你在玩火!”
他一个箭步冲过去,周遭绿袍纷纷出手阻拦。
“第五兄息怒,交由公子处置。”裴旻提醒了一声。
第五重楼余怒未消,盯着他道
“黑面蝼蚁,在你心里,本尊也是张巨蟒的走狗么?”
“这……”裴旻迟疑片刻,委婉的说
“第五兄是公子亲自聘请的供奉。”
供奉!?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让第五重楼产生巨大的代入感。
感觉自己是绝巅之上的强者,无敌是永恒的基调。
沉吟一下,他淡淡道
“黑面蝼蚁,本尊闲暇之余,指定你一番剑术。”
“多谢第五兄。”裴旻露出憨厚的笑容。
听着对方轻松悠闲的谈话,武三思一颗心彻底坠入深渊,五脏六腑慢慢被恐惧包裹。
咚!
铛铛——
诸坊的鼓声和钟声次第响起,同时远处起码有十道黄烟腾空而起。
可路口依旧空荡荡,犹如沉寂的地狱。
有绿袍疑惑“南衙十六卫就是再迟钝,也该有反应了。”
“不知道。”裴旻摇头。
闻言,武三思面色凄惨颓然。
他来之前下过命令,今夜无论闹出多大动静,南衙、金吾卫、沿街武侯都要置若罔闻。
自掘坟墓,作茧自缚!
这一刻,武三思眼里充斥着无以复加的悔意。
就在这时。
踏踏踏的脚步声响起。
一个修长的身影一步一步踏在血液沼泽的长街,左手高高提着一盏白灯笼,右手拎着一个光漆食盒。
灯笼里的烛光摇曳,光影变幻,映得那张俊美的脸庞格外阴郁,有如阎罗临世。
武三思的肩膀在颤抖,嘴唇在抖,眼神里那压抑不住的怒焰,几乎要喷薄而出。
第五重楼昂起下巴,脸上露出傲然且矜持的笑容
“巨蟒弟,本尊的独角戏,可还满意否?”
“尚可。”张易之给予评价。
第五重楼似有些不满,冷哼了一声。
张易之走到武三思面前,俯下身子,嗓音低沉
“殿下,半夜拜访,实在不合礼节。”
武三思的呼吸陡然粗重起来,带着一丝屈辱,还有不甘。
“要什么仇怨不能解开?为何要炸毁我家呢?”
张易之的声音低沉缓慢,像是对一位老友聊天
“你不会想杀我全家吧?这很丧尽天良,非帝国储君所能为之。”
“你这一闹,龙骨都崩塌了,我该怎么跟天下人交代呢?”
话音刚落,武三思猛然昂起头,发出像狼嚎一样的叫喊
“张巨蟒,孤要宰了你!!!!”
府邸摇摇欲坠的塌木,被这突如其来的高喊震得颤动了几下。
这下怒吼似乎耗尽了他残存的意志,武三思全身开始剧烈痉挛,满脸恐惧。
孤快死了。
落在此獠手上,孤再无生还的机会。
孤还没称帝,孤还没站上巅峰啊!
张易之将食盒放在他身边,轻声道
“饿了吧,吃点宵夜。”
说完朝废墟里走了几步,俯身捡起半扇烧黑的窗格,摆弄几下,又随手抛开
“轰的一声,把我家炸没了,够狠够无情啊。”
啪嗒!
武三思神态扭曲,一脚踹倒食盒,狂暴的怒喝
“张巨蟒,有种杀了孤,杀了帝国储君!”
“呵呵……”张易之笑了笑,淡声道
“殿下价值太大了,我可舍不得你死。”
武三思绷紧的身体猛然松弛下来,这位太子的眼神死死盯着张易之,冷声道
“那就让孤离开!”
张易之捏着下巴想了想
“不急。”
武三思一颗心再次沉入谷底,他虽然没有感到杀机,但却被一股寒意笼罩着。
他神情怨毒,狠声道
“是太平这个贱妇对不对?”
张易之背对微弱的灯光,脸部一片黑暗,眼睛闪着戏谑的光芒
“殿下注意言辞,不准你这么诋毁公主殿下。”
“果然是她!”武三思脸庞剧烈扭曲。
当那枚恐怖炮弹投下的那一刻,他就怀疑太平暗中给此獠报信。
才会导致这场密谋一败涂地,不仅没杀了此獠,还葬送南衙一千精锐!
贱人!
该堕入地狱饿鬼道的愚妇!
武三思暗暗发誓,如果能活着出去,此生跟太平不共戴天!
“驾——”
冷不丁,街口出现一辆四角挂着六角銮铃,彩板纱幕的马车。
武三思见状,额头也微微沁出汗水,有股不详的预感。
“唏律律~”
矮壮的车夫下了马车,抱拳禀报道
“司长,卑职不辱使命。”
说话时,宽敞车厢又下来五个绿袍。
张易之扫视一眼,满意颔首
“诸位辛苦了。”
接着目光转向惊疑不定的武三思。
他欲言又止,而后叹了一声,小心翼翼的询问
“敢问殿下,我能不能杀你全家啊?”
轰!
晴天霹雳!
武三思如坠冰窖,身体像被冻到僵硬,脑海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嘶…连仰头望天的第五重楼都忍不住倒吸几口凉气,遍体生寒。
他真切的感受到张巨蟒的狠毒,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那般惨绝人寰的话语。
此獠恐怖如斯,本尊要时刻堤防。
咯吱一声。
车厢门被打开,丁酉将五个人分别拖拽下来,再将塞嘴布扯了下来。
“夫君,呜呜——”
为首的端庄美艳的中年妇人满脸泪痕,娇躯一阵颤栗。
其他四个年纪不一的男子蜷缩着身体,瑟瑟发抖。
“不!!!”
武三思一阵血气涌到心口,心脏绞痛如撕心裂肺般,满腔的怒火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烧成灰烬。
张易之摇了摇头,有些失望道
“殿下也真是的,都入主东宫了,还把家眷留在防备松散的梁王府,实在是粗心。”
“张巨蟒!!!”武三思一双眼狠毒到宛若地狱恶鬼,他的嗓音如乌鸦嘶鸣,沙哑中带着哭腔。
张易之点点头,毕恭毕敬道
“臣在,殿下有何吩咐?”
噗通!
武三思目光逐渐绝望,膝盖一软,跪下了。
他丧失一切尊严,就这样跪在仇人的面前。
那是他四个儿子!
那是他的希望!
那是他争夺皇位野心的延续啊!
“你的那几十个侍妾,我就宽宏大量放她们一马了。”
张易之脸上的表情阴沉下来,冷冰冰道
“现在知道跪下了?就差一点点,我全家葬送在这里。”
话落,冷着脸阔步走向马车。
“不要,不要……”
武三思被绿袍死死按在地上,拼命挣扎哭喊。
雍容华贵的杨氏美眸蓄满泪水,面带哀求。
“畜生!”
嫡长子武崇训双目赤红,不顾一切冲向那个地狱恶魔。
嘭——
一声闷响。
武崇训直挺挺倒在地上,胸膛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死不瞑目。
“崇训吾儿啊!”
武三思悲恸的哀嚎,生不如死,整个人油煎火烧一般绝望痛苦。
“训儿!”杨氏肝胆碎裂,浑浑噩噩的冲向儿子的尸体。
张易之活动了一下指头,任由杀气洋溢出来,平静道
“夫人,很抱歉。”
他一把抓住杨氏,左手紧紧掐住她脖颈。
“饶……饶……饶命。”杨氏面色涨红,喉腔深处发出断断续续的哀求。
张易之神色只有沉静,那种如石般的沉静。
“我饶你,谁能饶我呢?”
瞬间,手像铁钳一样扼住她脖子。
这个出自弘农杨家原邬房的妇人,额头青筋一根根暴起,慢慢窒息而亡。
“娘,娘。”
剩下三人发疯似的跪在地上,眸子红煞如血。
那汹涌滔天的恨,密密麻麻的痛,似万蚁钻心啃食他们的骨肉。
张易之迎上这三道可怖仇恨的目光,很平静道
“父子一场,道个别吧。”
“不!”武三思充血的眼仁几乎爆炸,他流着泪嘶声道
“快走,吾儿快走,张巨蟒,我求你了。”
张易之缄默片刻,挥了挥手
“抱歉,太晚了。”
嘭嘭嘭!
三道闷声响彻在夜幕中,帝国太子的三个儿子轰然倒地。
“崇谦,崇伪,崇操啊,我的儿啊!”
“哈哈哈哈哈哈……”
武三思痛至极致,他双拳捶地哭哭笑笑。
夜风吹起血泊,带来猩红的血液味。
张易之面无表情的走回到他身边,低声道
“痛就对了,我差点也经历这种痛苦。”
武三思如若癫狂,桀桀的哭笑声如同厉鬼。
……
。